醒了!醒了!谢微的贴身侍女兴奋地向坐在外间的谢邈禀告。
谢邈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走进姐姐的寝房,谢微已被人扶着靠坐起来。
看见他,谢微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睡了几天?
谢邈道:第四天了。
谢微的眼神里有些什么情绪一闪而过,真好,我还能醒过来。
不止是她,谢邈也很怕,某一天,也许她就突然地再也醒不过来了。
谢邈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有些不情愿地说:早上给你服了苏家三小姐的药。
谢微一顿,抬了抬手道:我觉得有些力气了,难怪啊,看来她没有骗人……
也不一定就是她的功劳。
猊哥儿,谢微轻唤,你似乎,对这个苏三小姐不太一样?
谢邈一惊,声音不免高了两分:你胡说什么。
不然他在别扭什么呢?他一向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从不会带着对别人的偏颇。而且,他也是从来不会和自己高声说话的。
谢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拧眉道:你们女人总爱胡思乱想,你只要把身体养好就行了。
他这么一说,谢微接下来的话也问不出口了。
猊哥儿,你怎么这样憔悴?你几天都没睡好觉吗?谢微见到他眼下的黛青,语气中带了些责备。
她苍白的手覆上了谢邈搁在床沿的手上。
谢邈没有动,你醒不过来,我也睡不好。
你可不要为了我糟践自己的身体啊。谢微的眼神悠悠如水。
谢邈叹气,你为我……受了这些苦,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谢微的眼神突然又黯淡了几分,低声说:你我姐弟,你又何必说这么见外的话。
谢邈看她神色不对,知道她一向容易多思多虑,立刻转开话题,让厨房里给你做些粥来好不好?你想用怎样的,我都让她们去做。
谢微笑道:都好的。
谢邈也对她笑笑,却不是他以往在外时冷冰冰的笑容,而是带着几分暖意,瘦削的俊脸上立刻就神采飞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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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病了好几日的苏容意真的闭门谢客,哪怕镇国公府派人送礼来她都一概不露面。
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确实她没有空口说大话,这个三小姐,真是深藏不露啊。
苏容意却知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她不去找麻烦,大概麻烦也会来找她。
小姐……鉴秋哭奔进来。
真的是哭了。
苏容意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希、希言……它不好了,它不动了,它死了……鉴秋抽抽噎噎地哭。
后头跟着忍冬跑进来,像是要把鉴秋撵出去。
一般府里死了宠物不是什么吉祥事,下人们都会自己打发。
鉴秋却很重感情,哭得要死不活的。
我跟你们去看看。
小姐,不行啊。忍冬劝道:您不能去看这些。
也许还没死透呢,苏容意很镇定,鉴秋你去把我的药拿上,给希言喂一颗,或许能救命。
什、什么药?鉴秋愣愣的。
就是给谢家大小姐的那种啊。
两个丫头突然像看着鬼一样看着她。
您是说,给谢家大小姐救命的药,要给希言用?
是啊,试试看吧。苏容意想,小狗刚离开母狗,多数都活不了,也不一定就是因为什么病,反正试一试总是可以的。
那么,金贵,的药,您要给希言,试试?鉴秋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苏容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有什么金贵的,你快点去,希言的小狗命还要不要了?
鉴秋立刻跑进她的寝房去取药了。
忍冬想到那天备了厚礼前来却被小姐赏了闭门羹,最后喝了整整三壶茶,都不好意思一再开口要去解手的镇国公,觉得对方真是有几分可怜啊。
最后希言的小命到底还是救回来了,苏容意觉得也许根本不是药的功劳,她也不敢贪功,倒是几个丫头看她的眼神好像从崇拜已经渐渐转化为……
虔诚……
对,就是求神拜佛时的那种神情。
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花月春风顺利开张,苏容意决定病愈,准备过去看看,可是她的麻烦倒是先一步上|门来了。
意姐儿,这是临河镇的何小大夫,他的父亲何老大夫,生前就是给你父亲治过病的。
苏三太太今日格外和颜悦色,竟然由她来向苏容意介绍眼前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猜都不用猜,九成又是她去找来的。
苏太夫人神色也没有不愉快,微笑着看着苏容意,那么看来三太太是师出有名。
何小大夫向苏容意行礼,见过三小姐了。
这是个十分儒雅的青年,穿了一身半旧的青色长衫,眼睛从始至终都盯着脚下。
听闻家父生前为二老爷治病时,曾留给小姐几个方子,小姐照着制药也很有些疗效,在下不才,未曾学到父亲医术之一二,今日特来讨教小姐,能否将家父所留药方给在下阅看一二?
苏容意蹙眉,原来是这个意图,是她失策了。
当日随口扯谎她得了某位神医的指点,留下救命的药方,后来众人再怎么猜测她也没有明确反驳过,猜来猜去,唯一符合条件的神医就是这位何小大夫的父亲了。
苏容意看着上首苏太夫人的神色,就明白过来。
坏就坏在她如今给谢微的药,还卓有成效,追本溯源,苏家想找到这几张所谓仙方的来处,才有更好的筹码和谢邈谈条件。
看来她连日来对镇国公府拿乔已经让苏太夫人都感到不满了。
果然做人不能太嚣张啊。
苏容意长舒一口气,好说,何小大夫,你此来是想把这些药方讨回去的?
何小大夫有些尴尬,并非如此,只是想要借看,不知小姐可否应允。
苏容意说:这么看来何老大夫什么也没和你说过啊,他既将方子给了我,就是我的东西,我想借不想借都是我的事,怎么你倒知道亲自上|门来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