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外区,达安酒馆。
表面上是一家酒馆,其实在暗地里,它是一间地下赌场,只是打着酒馆的名义经营。
挂羊头卖狗肉,是不得已之举。
毕竟在满洲国,赌博是犯法的。
但黄赌毒,可是世间最挣钱的买卖,有数不清的人,愿意为之抛头颅,洒热血。
老话说的好,杀头的买卖有人干,赔本的买卖没人做。
当然,这样的买卖,全靠胆子大,是操持不下来的,还需要上面有人罩着。
哈尔滨能活在明面上的赌场,都是上面的大人物打好招呼的,否则一天都开不下去。
不过话说过来,人生同样是一场赌局,下等赌局赌牌的好坏,上流赌局堵的是人心。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三个三,庄家通吃!
踏马的,晦气!
承让,承让!
赌桌旁边,几个彪形大汉在满嘴污秽的叫嚷着,而后将手上的钞票,扔到对应下注的格子上。
杨老大,今天手气不好啊!
一个叼着烟卷的独眼大汉,搂着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不怀好意的对左手边的一名男子叫嚷道。
杨老大是东洋商会的经理,是靠走马队起家的,黑白两道,都很吃得香。
张东,你小子别乱放屁了。
老子得给你露一手,是时候让你小子看看爷爷的手气。
先输不是输,后输输尿炕,我看你都不长胡子,别让你老子我,吓尿炕!。
杨老大斜着眼睛瞅着张东,冷哼一声,把嘴上叼着的雪茄取下,狠狠地摁在烟灰缸当中。
杨老大,我干你姥姥!
张东听到杨老大的冷嘲热讽,火冒三丈,猛地站起来,怒视着对方,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这也难怪张东大动肝火,就这一会儿话的功夫,就成了孙子,换谁都得为了名义起身而战。
就在这两个人马上要短兵相接的时候,一道爽朗的笑声从后面传来。
二位,二位。
消消气,这大过年的,别气坏了身子。
杨老大听到着熟悉的笑声,果断停下了准备打向张东脸的手,转而将张东推开,笑着回头说道:佟掌柜,您还没有歇着那?
昨天晚上可瞧见您在大戏院看了一夜的戏。
本想过去跟您打一声招呼,但又怕打扰了您的雅兴,就没过去!。
张东也没有动手,也回头看向所谓的佟掌柜,但他没有说话,而是自持身份的站在原地。
哈哈,昨天晚上的戏不错,就多看了一会儿。
睡了一整天,这会才收拾收拾起床。
看样子您杨老大也喜欢听戏,改天一起!
佟掌柜站在两人面前,笑着对杨老大说道。
一定,一定!
杨老大本就在言语上占了便宜,自然不会不依不饶,得意看了张东一眼,便又坐回椅子上,收拢着散落在桌上的钞票。
佟掌柜安抚住一位,便看向张东,套路相同,好言相劝了几句,又赠送了一瓶红酒,才让赌局继续。
赌场就是开门的买卖,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
张杨相争,本就是小插曲,几乎每一天都会发生。
佟郁经历多了,自然有办法摆平。
等着看热闹的赌客们,见没有热闹看了,就又挥舞着手中的钞票,继续下注。
赌场就没有淡季旺季,只要场子公正,不出老千,还能保证赌客安全,就有源源不断的客源。
佟郁得意地扫视了一圈赌场,在心里大致预估了一下,感觉今天的收成,应该不会少。
就在他志得意满的时候,赌场的大门一下子就被踹开了,一队扛着枪,身穿军装的士兵,如风一般涌入。
赌客们都被突然的响声吓了一大跳,纷纷放下手中的牌,抬起头,看向这十几名大兵。
各位老总,各位老总,抽支烟,有什么话,咱们去楼上聊!
站在门口的领班,反应很快,立马掏出香烟,带着看场子的保镖,迎了上去,想要安抚住这帮愣头青。
古话云,匪如梳,兵如篦,官如剃。
军队代表着毁灭,过境如烈火,会点燃见到的一切。
或许经过时间的洗礼,被焚烧过的一切,会恢复原状,但这个时间会很漫长。
大兵们没有说话,而是端着枪,冷冰冰的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领班被冷在当场,手里的烟,放下不是,不放下也不对,只能尴尬地陪着笑脸。
佟郁身为老板,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解决问题。
各位长官,这是怎么回事儿?
咱们家的生意,是民政厅张处长的买卖,还请诸位给个面子!
佟郁也没有扯别的,直接将后面的靠山亮了出来,让这帮大兵自己掂量掂量。
可佟郁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眼前这十几位大兵,听完他报靠山,眉头都没有皱,反而是将枪口往上提了几分。
这下子佟郁也没有折了,只能站在原地,等待着这群大兵领头的出来。
不出佟郁所料,很快就有一位身穿军官军服的人走进来,没有搭理衣着华丽的佟郁,而是扫视赌场一圈,抬手指向杨老大的桌子,大声喊道:将那桌的人,全都带回去!。
杨老大和张东,都是哈尔滨的体面人,后面也有靠山依仗,自然不会束手就擒。
但刚想起身报号,就被一枪托砸在脑袋上,一个晃悠,重重地倒在地上,生死未卜。
佟郁一看要坏,立刻跑上前去,拦住还要继续动手的士兵,对着领头的军官喊道:这位长官,这几位是我的客人,都是大大的良民。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领头的军官没有回答,而是一旁的士兵手中接过文件夹,从里面掏出一张逮捕令,冲着佟郁晃了晃,冷笑道:我们是滨江省宪兵中队的。
我不知道你说的张处长是谁?
既然你是老板,那就跟我走一趟,没有问题,会放你走的!
来人,把这家野场子,给我贴上封条!。
听到是滨江省宪兵中队下令,佟郁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对着领班使了个眼色,就跟着这帮大兵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