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玉都城飘起了小雪,沙沙粒粒的雪子砸在每个人的脸上,像是冬日的寒钻进了骨头里。
玉都街市,依旧热闹不凡,她今日又是一个人出门。
你们瞧见了没,既白公主今日又没和将军一起出门?
瞎说什么,你什么时候瞧见他们一同出过门了?
也是,想不到这既白公主那么不受恩宠,难不成是因为从小养尊处优,将军受不了她那脾气!
……
够了。一句冷淡的回答,既白回过头,看见那几个商贩个个埋着脑袋。
是他?大雪落在他那件玄色袍子之上更为明显。
抱歉,我来晚了。
也不晚,你接着逛吧,我有些乏了,想要回去。
他一把攥紧了她的手,这是半年以来他第一次握住她,再逛逛吧!今天,我有时间。很少听他会这么说话,平日里,回到将军府,也只是说累了乏了,找着理由避开她。
东方国,没有雪吧?
她点头,第一次看见,很好看。
其实玉都有很多好看的地方,下次,我可以带你去。
既白笑道,有时间吗?你,应该很忙吧!
月谦的手心冒着汗,等到这场仗打完,我就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打仗?既白抬头看向他,你要去打仗了?什么时候?
也就这几天,林乔也会一起跟去。他提及林乔,既白就再也没有出声。
那……我想要回趟东方国,有点想父皇了……
不行!他毅然坚决回答。
为何?我不会说任何有关那件事的内容。
他的眼中依然沉淀着东西,还是摇头说道,等我,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吧。既白愣愣地点头,今日的月谦仿佛和往常的都不同。
你看!那是什么?既白指着一侧冒着热气的东西,仔细嗅嗅还有股子臭味。
你……没吃过臭豆腐?
什么?既白好奇地探了探脑袋,看着锅里金灿灿的东西,这个,好吃吗?
月谦伸手喂她吃了一块,觉得怎样?
很不错!既白顿时笑了,这是半年以来她笑得最开心的一次,我以前,没吃过这些。
老板热心肠又递过去几块,看来姑娘平日过得很辛苦啊……
啊?既白愣愣地看着他,他忽而觉得,他欺骗的那个人是那样的单纯。
他不知道,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到底为了什么?但他的心,始终放不下这样的愧疚感。
第二日,既白大早上就起来准备了行军所要用到的东西,比如药包,比如干粮,一样样都亲自放进去。
公主,这些,让下人做就行了。
既白依旧认真地将这些都包裹好,都是按着你平常的习惯放的,你要找的时候很快就能找到。
月谦点着头,看向她的眼神仿佛有些变了,我,就要走了。
嗯,等你回来。
……
那一年的雪下得很大,她住在将军府里,几乎都没有出门,直到有一日,东方国派人来通知她。
既白公主,属下们实在没了法子才来找的公主。
什么事?
东方国就要完了,君主和皇子们都……都死了……
面前白茫茫的一片大雪飞扬,那雪白的地上落下几缕殷红的血迹,在东方既白离开后的三个月,老皇帝患上了重病,为了不让她担心,便让所有人将此事瞒了下来。
半年之后,老皇帝的皇子继位,此事东方国突然收到多家发难,正在这关键时候,玉都忽而入侵。
让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是,那个曾经受他们帮助的玉都,正带兵逼着新皇退位。
公主,君主和皇子们都是死在了那场战役中,属下怕公主无法承受这些,所以现在才来。
说,说下去……
东方国的皇室都在那场战役中灭亡了。
父皇,和所有的皇兄,那小硕呢?
硕皇子也不幸丧生。
她瘫坐在地上,再也无法忍住眼眶中的眼泪,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分明对玉都那么好,他们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公主,玉都是故意借公主和亲为由,接近我们呢,君主才会这样死的不明不白。
东方既白才明白,所谓的半年时间,原来根本不是为了玉都,而是为了灭了东方国。
上官月谦……还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牌!
她想起那日,她离开东方国,父皇和皇兄一起来送她,还有小硕,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孩子,他怎么忍心?
……
公主!你不能去!不能去!
她架马而去,赶到之际,只能看见鲜血淋淋的战争,那是她子民的鲜血,那是她父辈亲人的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一身玄衣的他从那一飘扬的旗帜后走出,公主?你怎么……
上官月谦,你为什么要骗我!
雪忽而下了,她说过,东方国是不会下雪的。但这一次,雪下得好大……
你骗过我,一次,两次……可这一次,我再也无法原谅你!她的双目通红,你杀我父皇,杀我皇兄,连我十二岁的弟弟,你都不放过。上官月谦,你究竟有没有人性!
林乔此时也赶到,看着这场面,立刻明白了什么,公主,这件事,月谦也是逼不得已的。
呵呵呵~她笑了,上官月谦,我只问你一句话,这半年的时光里,你究竟有没有真心对过我?
有。
可是……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她的匕首很快,在第一天见到她时,月谦就明白,那个女人是个身手矫健的人,倘若真要对战,他或许就会死在这不经意的匕首之下。
但那个女人也很可爱,是她让他明白,原来身上的伤痛只有说出来的时候才会痊愈。
那一把匕首刺进他的心脏,他没有闪躲,起码这一刻,他不能再骗她一次了。
月谦!林乔抱着他的尸首,那个女人毅然地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
因此,谁也不知,灵山军的上官月谦最后去向何处,大概和那片雪融为一体,永远落在东方国的土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