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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橘子与爱媛 番外·地平线5

  上杉老师!

  啊,是你啊。

  上杉櫂站在玄关,看向站在门口这位穿着西装戴着眼镜的男人,面露倦色。

  请回吧。

  上杉老师!

  男人撑着满是水珠的伞,他连忙伸手挡住即将被关上的门,神情有些激动。

  上杉老师,马上就要到截稿日了!请您务必在本周内把的第三卷...

  推门的力量忽然大了些。

  ...请原谅!

  门忽然又被上杉櫂拉开了,他倦色的脸望了望灰暗的东京天空。

  那里飘零着看不清的雨线,它们细细长长的,在屋前的小院里汇集起了水坑。

  上杉櫂的视线从天空回到了男人的脸上。

  他伞下的头发是湿润的,西服的硬肩尚且有着几颗没能渗入的水珠。

  上杉老师!

  算了,大津你进来吧。上杉櫂见他激动的样子,无奈说道。

  打扰了。

  大津谦穣顺着上杉櫂的背影往屋里看了看。

  里面没有开灯,昏昏沉沉的,他猜测这会儿上杉櫂应该是在睡觉,毕竟衣服都没有穿整齐。

  上杉櫂指了指客桌上的水壶:热茶在桌上,口渴了自己倒吧,浴室里面有没用过的浴巾,洗完澡,擦擦头就回去吧。

  上杉櫂说完,穿着拖鞋就要离开客厅往二楼走去。

  大津连忙叫住他:上杉老师!

  上杉櫂驻足回头:怎么,还有事吗?

  那个...稿子...

  稿子...?什么稿子?上杉櫂疑惑地问,似乎是真的不知情。

  梦窗方寺的第三卷。捧着热茶的大津赶紧提醒。

  啊,上杉櫂记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茬,不是说这个月末再交吗?

  大津又只好再次提醒道:上杉老师,上一个月,我给您发过不下五十次短信,提醒您第三卷本周末就要收尾了!

  上杉櫂沉默了一秒:

  ......抱歉,开头都还没开始写。

  开、开头都没写!?大津一下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差点把手中的茶倒在自己手上,他快要绝望了。

  上面催得紧,要他赶紧向上杉櫂催出第三卷来,这都快到截止日了,作者居然连开头都没开始些写。

  这要怎么般!

  人生的第一份工作,难道就要折戟在这里了吗!?

  他一下子将双手插进头发里,涨痛得的脑袋让他下意识地长大嘴巴。

  上杉老师!上杉老师!您不能这样!大津冲过去,拉住又要上楼睡觉的上杉櫂。

  安心,上杉櫂宽慰着他惊恐的脸,哪个作者不拖稿的,你和你们的主编说明情况,往后拖一个月就行了。

  大津仍旧死死攥住他的双臂:上杉老师!您五月份就是这么说的!现在都十月份了!!您再不交稿,死的就是我啊!!

  十月份?原来都十月份了啊......上杉櫂看了眼电视旁早已枯萎消失的百合花。

  上杉老师,上杉老师,上杉老师!

  上杉櫂回过神:好了,别喊了,你快去洗澡,洗完等雨小了就回家吧。

  可是,主编那边!稿子!稿子!

  上杉櫂宽慰他说:大不了就是我这被腰斩,腰斩就腰斩吧...无所谓了,故事算是写完了。

  大津则是完全不相信的眼神:怎么可能!故事、故事才到一半!

  作者说写完了就是写完了,剩下的部分其实全靠读者脑补,这本书就是这样。

  哈哈...哈哈...上杉老师您一定是在开玩笑、开玩笑的,对吧!

  没有。

  梦窗方寺是上杉櫂在年初投递的,自花火离世的第二周他开始着手准备,并在一个月后完成前两卷,付梓成书。

  随着时间的推移,读者日增月盛。

  但与热度相悖,上杉櫂并没有着手书写后面的部分。

  上杉櫂摇了摇头,多的事情他并不想说。

  大津又一次拦住了他。

  上杉先生,您写的文字那么好,为何不能再多些一些呢?大家都想看哪!

  上杉櫂平静地说道:

  我是给自己写的,没指望畅销,看得多与少都是一样的结果,看得人多了,我不会多写,看得人少了,我也不会少写。

  既然是给自己写的,那上杉先生为何又要发表出去呢?现在您的作品发表出版了前两卷,您是有忠实粉丝的啊。

  读书只是消遣。

  哪写作呢?

  写作是爱恋。

  哪发表呢?

  发表是纪念。

  上杉櫂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仍是一副坚决要他写下去脸,便叹了口气,勉强答应道:

  两天后,早上六点,把你这身黑色西服、黑色雨伞穿着过来找我,只要你陪我几个小时,我就答应你继续写下去。

  真的!?

  嗯。上杉櫂点点头。

  主编那边...我今天回去...应该怎么说...?

  放心好了,你最多挨一顿骂,记着洗个澡再回去,不然淋了雨小心感冒。

  上杉櫂摆了摆手,转身走去了楼上。

  大津算是松了口气,有救了......

  他放松下来,打量着四周,客厅的布局总让他觉得少了些什么,但似乎又没少什么。

  在上杉櫂家用完浴室,大津走向卧室,向上杉櫂告别了之后,回到他所工作的出版社。

  正如上杉櫂所说的那样,主编并没有为难他,反倒因为上杉櫂说愿意开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他说好样的。

  ......

  时间来到两天后,十月十号。

  大津几乎是掐着点按响了上杉櫂家的门铃。

  几乎是只过了几秒,门就开了。

  对方似乎早有准备。

  上杉櫂站在玄关上,衣服齐整,他拍了拍戴起银色的表盘,显然是早就收拾好了出门的行头。

  上杉老师...这是一晚上没睡觉吗?

  大津发现他的脸上有些倦意,不过上次见他也是这样的,有点颓废的感觉。

  嗯。上杉櫂随口应了一声,走吧,先出门,别影响我两个还在睡觉的妹妹,她们还要早起上学。

  外面还在下雨。

  一旦下雨,大街上人头流动,只能听到雨声、车声、鞋子声混在一块儿的杂乱动静,偏偏这种杂乱在雨天中又是再和谐不过的一幕。

  东京本就是个热闹中又透露着冷淡的城市。

  大家都有自己的方向,在热闹中的城市里穿行,人却是冷漠的。

  上杉老师,目的地是哪儿?电车上,大津问道。

  东京都内。

  大津跟着上杉櫂下了电车,出了站台。

  本以为上杉櫂是带着自己来到了目的地,没想到他是来到花市买花。

  六点的花市早就开始准备开场了。

  反季节的花卉一般都要偏贵一些,大津发现上杉櫂买了很小一束白百合花,也没有讲价,买完后就带着他回到电车上继续向目的地前行。

  大津一路上都在打量他,也在猜测他此行的目的。

  上杉櫂行装很正经,他带着一副金边眼镜,胸口戴着两个吊坠,脸庞相当帅气,是那种让女孩儿迷住的帅气,只不过这个帅气不是很阳光。

  用那些女生的话这么讲来着的?啊..对,忧郁系。

  至于那两个吊坠,一个是勾玉,一个是蓝色水晶,都用很普通的黑绳系着。

  在大津的印象里,像上杉櫂这样富有才华的大学生会很受女孩儿欢迎,不因为其他,仅仅是因为长得很帅,又有内涵。

  从装饰上来讲,勾玉暂且不说,那颗蓝水晶一般女孩儿绝对会喜欢。

  看着贵。

  上杉老师,是准备去向年轻女孩告白吗?大津笑着问他。

  我结婚了。上杉櫂平视着电车窗外的城市光景,只回了一句。

  结婚了?这么早啊,那现在是准备去探望妻子?您妻子为什么不和您住一块儿啊。

  ......

  直到下了车,走进雨雾蒙蒙的山林,大津才算知道为什么上杉櫂为什么他不与自己的妻子住在一块儿。

  眼前,是放满了鲜花的墓园。

  大津看到这些事物的时候,忽然感觉落在四周的雨变凉了许多。

  他猜到了原因,没有再说话。

  期间上杉櫂一言不发,带着他走在墓园内冷冰冰的廊道石块上。

  路过的每一块碑都写上了名字、日期,以及他们身前的身份。

  她很喜欢吃辣椒,虽然我不行...所以平常她做的饭,都会分成两份,一份辣的给自己,一份不辣的给我吃。

  上杉櫂蹲在地上,将手上的百合花放在了石台上。

  抱歉......大津在为自己电车上笑着向他说的话道歉。

  没事。

  上杉櫂用手掸了掸石台上方的枯叶

  写梦窗方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上杉老师您想用书来想纪念妻子...?

  上杉櫂摇了摇头。

  她们没有共同点。

  敞静的墓园下着雨,湿润的雾气中弥漫了寂寥的气息,它熙熙攘攘地挤在鲜花的上方,笼罩着一切。

  大津沉默地看着蹲在身旁的上杉櫂,知道他是在怀念,没有特意去打扰。

  时间就这么在雨声中一点一滴地流逝。

  你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大津撑着黑伞左右看一圈,没明白他在指什么。

  地平线。上杉櫂眼睛里似乎倒映除了银色的光。

  地平线...?

  大津又左右看了一圈,依旧没能发现什么异常,只觉得他是睹物回忆起了一些记忆,他放轻了声音,关心地问:

  上杉老师...您没事吧...?

  是吗,你看不见。上杉櫂像是对着自己说得一句话。

  雨声重新充斥满了耳廓。

  间隙的沉默中,大津问了一些关于花丸花火的事情,是关于去世的原因。

  上杉櫂只能在日益模糊的记忆中抽出一些总结性的回答。

  大多避而不谈。

  走吧,上杉櫂站了起来,该回去了。

  大津没有说话,只是等出了墓园才问向上杉櫂:

  上杉老师您...今天只是想让我这样走一趟吗...?我有点不理解原因。

  是啊,就只是这样,你知道的,我需要一个不知情的人分享一下情绪,我觉得大津你人挺好。

  他安静了一下。

  放心好了,稿子下个星期就交给你。

  上杉櫂望了眼雨中的东京新宿,向山下走去。

  电车停留时间很短,回去的路程也很短。

  电车开动了。

  梦窗方寺中,最具生命力,影响力最广的一段就是在电车中,男女主相处在一块的情节,他们有着第一次谈恋爱时的害羞,一言不发用各自的小动作去表达向对方的好感。

  拥挤的电车,人们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涂鸦,只有眼中的人才勾勒着明晰的线条......

  书中那一天是春季。

  他们就是如此,坐着同一辆电车。

  春日,窗外漫天的樱色,梦中人熟悉的脸孔。

  上杉櫂在拥挤的上班早高峰中回忆到了。

  回忆到了那天她羞涩的样子,回忆到了那天她害羞地提出要和自己去看御苑的樱花。

  她的手还是暖的,脸孔还是红的。

  不同的是,现在只剩下了一个人在挤着拥挤的电车。

  ————————

  下午,上杉櫂带着爱依和千爱依来到父母的家。

  妈,这两天爱依和千爱依就拜托你照顾了。

  上杉纪子抱着上杉心,她的眼睛正看向自己哥哥的脸。

  阿櫂,你...不会是想不开吧?自从那天以后,我觉得你精神状况一直不是很好。

  怎么会,只是这几天要写稿,我是怕照顾不好她们俩。

  爱依抬头看向上杉櫂:姐姐可以照顾好爱依。

  千爱依也点了点头。

  上杉櫂对她俩微笑了一下。

  真的没事?上杉纪子担心地看向他。

  没事。

  今天是花火的生日...你不去看看吗?

  我去看望过了...

  为什么不跟我们一块儿...

  哈哈,我怕说些话你们听来尴尬。上杉櫂尽量笑起来。

  上杉纪子又问了许多问题,这才把爱依和千爱依接到了家中,就像上杉櫂说的,她们接下来的几天都要住在上杉櫂父母的家里。

  离开的时候,上杉櫂特意看了眼隔壁的花丸家。

  时间到了晚上,上杉櫂收拾好了家里所用的生活用具,在冰箱上留下一张我出去旅行,不用为我担心的纸条,只撑了一把伞,冒着雨离开了家。

  ......

  漆黑的墓前,一只戴着银色手表的手拿起了湿濡的白百合花,上方沾满了雨水,显得很是凄凉。

  他的眼睛盯着前方树林中刺眼的银色光芒。

  心在隐隐颤抖。

  他撑着伞,拿着花,向着光芒逐渐靠近。

  他的瞳孔慢慢放大,嘴里喃喃地念道:

  花火...

  下一秒,

  几乎是一瞬之间,银色光芒消弭。

  疏密的雨,重新落在黑压压的树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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