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到大,在他与魏京极的较量中,从来都是魏京极占先风。
他实在太想抢先一步。
尤其事关苏窈。
定是要被拒绝了。
他适才应当不那么着急的,分明是那样好的机会。
可他却听到苏窈说:
好。
莫羡嘉回头,有种被巨大的惊喜砸中的的感觉。
那便请你假装要与我定亲,直到魏京极离开乌州。她道。
莫羡嘉回的很快,笑容怎么也藏不住,说什么‘请不请’的,这事我求之不得。
若要让他眼睁睁看她与别的男子定亲,便是他知道是假的,心里也定然不好受。
假便假,日后总有一日,他要叫假的变成真的。
翌日晨光朦胧,铺洒在园庄外宽阔的街道上。
往来人流稀少,只偶尔有几个挑着担子的老叟经过,时不时朝装潢华贵的马车瞧上一眼。
魏京极不知苏窈几时起,便起了个大早在外等着。
其实他大可以让县令将他需要的卷宗全部送过来,或是直接提了人来府上。
可那样一来,便见不着她的面。
苏窈府上的马车早已停在府前,只等着主人来,几个侍卫随侍左右,夜里放在马车车厢内的香炉燃了一宿,熏染着的香味淡而持久,随着金钩挂起车帘,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芳香四溢。
这是宫内御方,也是苏窈常用的香,闻起来甜而不腻,需得取百花酿成蜜,辅以数十道工序,方能得那么一点。
又等了小半刻钟,苏府里头终于传来动静。
魏京极抬起眼皮,看见苏窈从府中走出,身旁跟着莫羡嘉。
上马车时,苏窈脚下一滑,被莫羡嘉手疾眼快地扶住腰。
而后,他笑着与她说了几句话,苏窈没有犹豫,对莫羡嘉笑了一下,细白的手指毫不避嫌地搭在他的护腕上,借力上了马车。
魏京极看着他们自然又熟稔的互动,神情逐渐变得冷淡,视线却不曾移开。
甚至到莫羡嘉送完苏窈上马车,他也还站在他的马车旁,半敛着眼,表情不辨喜怒。
莫羡嘉正想和他说些什么。
魏京极却没什么情绪地瞥了下他,转身,上了马车。
苏窈适才出府时,并未注意到魏京极就站在离她府门很近的位置。
因莫羡嘉说,做戏做全套,日后她回府,出门,或是其他什么地方,他都该拿出身为她未婚夫该有的行为举止,适当的亲密才能让戏更真。
苏窈认真想了想,觉得魏京极的确不好糊弄,于是也相当配合,只是她如今不习惯与男子有过近的接触,便有些不自在,不曾注意到周围。
上马车时她不慎滑倒,莫羡嘉扶稳她,她下意识便想收手回去,可他压低声音和她道,魏京极就在一边看着。
于是收回去的手变成了搭上他的护腕。
可惜直到车帘落下,苏窈也没瞧见魏京极是个什么反应。
按照惯例,她今日需得去居安书院一趟。
不出意外,魏京极今日一早要去的是县令府。
看来,她今日得另外寻个时机,将她与莫羡嘉要定亲的事告诉魏京极。
第68章
居安书院内,黄塾掌焦头烂额地负手走来走去。
眼见去传信的小厮又回来了,他快速往里看了一眼,急的压低声道:你回来作甚?还不快去请苏姑娘来!没看见这坐了个祖宗吗!
小厮忙道:塾掌,苏姑娘已经到门口了。
正说着,两人同时听到一道轻盈的脚步声。
进来的年轻姑娘五官姝丽精致,露出在外的皮肤仿佛嫩的能掐出水,纯然无辜的倾城面容,却因姣好饱满的身段显出几分娇媚。
她身着一袭撒花纯面百褶裙,蜀绣锦衫上衣,一对红珊瑚耳铛轻轻晃动,折射着一缕阳光,耀目令人不敢逼视。
唐文华一眼瞧去,立刻看直了眼,手紧紧抓住藤椅扶手。
黄塾掌看见苏窈来了,心下顿时松了口气,疾步走到她面前道:你可算来了,我今日可领会了一回什么叫望眼欲穿。
苏窈发现书院里坐了个陌生面孔,又有人来找麻烦了?
可不是!
他忧声道:那位,就是唐凤书的二哥唐文华,你不是我们这儿的人恐怕不清楚,这唐文华可是我们这极有名的纨绔子弟,还惯来护短,睚眦必报,东家,你上回得罪了唐凤书,这回这个可就没那么好应付了。
苏窈闻言,思量道:如果没应付好,会怎么样?
黄孰掌愁道:若没应付好,那我们的新书院想要的那块地方,怕是就要泡汤了,在这乌州城里,唐太守就是天!他不给我们办学堂,也只一句话的事。
苏窈却出乎他意料的笑了一笑:你这样一说,我便放心了。
黄塾掌:……
若仅是如此的话,倒也不必担心,应付不来便不应付,苏窈挪开视线,在某处停下道:就是坐在椅子上的这个男人,可对?
黄塾掌无奈点头。
唐文华的目光就没离开过苏窈,几乎是在她投来视线的那一刹那,他便觉察到了,眼神更加肆无忌惮。
苏窈下意识拧了下眉,唐公子是来为令妹讨说法的?
唐文华本是冲着教训人来的,可见着苏窈之后立刻转变了想法,涎着脸笑着。
姑娘哪里的话,我可不是上门来讨说法的,我妹妹素来骄纵惯了,你能治治她是好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她来你们学院教课,还省的她四处乱跑,多好的事!
黄塾掌:……
苏窈疑道: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唐文华果断道:我是来求娶姑娘你的!
……
黄塾掌脸色大变:这可万万不可!
唐文华不以为然:有何不可?做我的第三房妾不比整日在书院里抛头露面,奔波辛劳来的好?我.日后就算娶妻,娶的也是知书达理的名贵闺秀,断没有容不下人的道理!这世间还有比我更好的夫婿吗?
他身边的随侍也道:正是!在乌州不知有多少姑娘排着队想嫁给我们公子,能看上你也算你的福气,若再推辞,可就错过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苏窈这辈子第一回听到有人如此理直气壮的让她做妾的,难免感到有些好笑,公子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唐文华死皮赖脸惯了,前几个妾室他瞧上了都是直接抬聘礼过去,翌日便一顶小轿子抬进府了。
若放在寻常,他定是没有这个耐心的,可奈何眼前的姑娘长得实在美若天仙,一颦一笑都勾人魂魄,连声儿都听得人腿脚酥麻。
简直堪称人间尤物,不难想象若与她缠.绵榻上,该是如何蚀骨销魂的人间极乐。
因此,听苏窈这样直白的话,他也还能端着一张笑脸,姑娘这话说的可太早了,这乌州啊,还没有本公子得不到的人。
苏窈没耐心了,来人。
书院是请了护院的,也知晓居安书院的东家到底是谁,听到她说话,马上便围了上来。
唐文华直觉有些不妙,你想……
打出去。
唐文华大概是没料到在他老子的地盘里还有人敢对他动手,因而带的人手并不多,只两个小厮。
眼看这些剽悍大汉撸袖子作势要打,他面色绷不住沉下脸,苏窈!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窈淡道:这句话,换你爹来也没资格对我说。
唐文华叫嚣时,腿上猛不丁被打了一棍,他哀嚎一声,看苏窈是来真的,没有半分手软,也不顾着公子哥的形象了,忙让人扶着他离开。
黄塾掌左右为难,适才一直作壁上观,看着唐文华走远了,他才叹道:东家,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得罪了唐太守家的一对儿女,我们在乌州怕是要举步维艰了。
苏窈看他一眼,慢吞吞道:白露,将我的玉牌拿来。
白露愣了一下,接着,从锦囊中拿出一枚色泽莹润的玉牌。
这枚玉牌如同官员检验身份的鱼符,是她入京时圣人赐封号时一道所赐,见玉牌如见人。
苏家众多儿郎战死后,圣人便有意为苏家册封一位郡主,可却让祖母拒了去。
于是,等她再次进京,魏京极为她请封时,圣人便多赏赐了许多东西,不仅免了她许多虚礼,还连丹书铁券也赏了下来。
黄塾掌听苏窈说什么玉牌,眉心立刻跳了一跳。
苏窈不是商贾家的小姐么,这玉牌又是怎么回事……
苏窈接过玉牌,手指轻抚了下字上的凹凸,道:给你。
黄塾掌拿过,看清那上面刻着的永嘉二字时,表情有一瞬间的困惑,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着将玉牌翻了个面,立即瞧见了背后的,某年某地御赐何人等字,惊的他原地跳起。
这……你是……您就是那位是永嘉郡主?
这位郡主,可比圣人十多个公主还出名些!
与太子过的不顺心,都能与他和离,这在之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由此也可见,圣人到现在也还念着苏家。
而就在刚才,一个四品太守的次子扬言要她做妾!
若这事传到京中,怕是会掀起轩然大波,那唐太守定也吃不了兜着走。
苏窈嗯了一声,劳您抽个时间,带上我的玉牌,以我的名义去见见唐太守,让他好好管教管教他这一双儿女。虽说我家中无人,可我多少还认得些人,如你所言,很多小事,于他而言是一句话,于我而言,也不过是说一声的事。
黄塾掌哆哆嗦嗦道:是。
苏窈道:不必这样,其余时候你还是叫我苏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