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内。
方铮这一觉睡得挺踏实,直到掌灯时分他才醒过来。
方铮是被刘喜叫醒的,见方铮醒了,刘喜讨好的一笑:方大人,到了吃饭的点儿啦,小的给您送饭过来,您瞧瞧可还满意,若不满意,小的给您换去。
方铮一瞧,见桌上放着托盘,里面有三样菜和一大碗米饭。
方铮凑近看了看,菜色委实不错,闻起来就觉得味道挺好。
你们天牢里的伙食搞得不错嘛,在这里面当犯人挺享福的。方铮夸赞道,天天吃这么好,没准外面的老百姓挤破头都得想法子犯个王法,进来吃牢饭呢。
刘喜笑得有些尴尬:方大人误会了,这可是单独给您备的饭菜,寻常的犯人们哪有福气吃这个呀?扔个窝头给他们算是厚待了。
方铮一楞:给我单独备的?
摇了摇头,方铮语重心长道:小刘呀,这样不好,咱们不能搞特殊化嘛,本官虽然在这里只是小住几日,可还是要跟大家一样同吃苦,共享福,这样才跟人民群众们打成一片,咱们朝廷的群众基础才会更加的牢不可破嘛……
以领导的口气跟下面的公务员说话感觉挺爽的,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当官。
刘喜被方大少爷一番官腔绕得有点头晕,闻言结结巴巴道:方……方大人,小的没读过书,不……不太懂您的意思……
方铮暗自叹口气,国民的文化素质还有待提高啊。本少爷已经将我那出众的文采深深的掩饰了,可仍然有人觉得我太深奥,比如眼前这一位。
既然这位没读过书,本少爷只好说得更浅显一点吧。
我的意思是说,他们吃窝头,而我却大鱼大肉,这样不好。
这句话刘喜明白了,凑上前来小心翼翼道:方大人的意思……莫非也要吃窝头?
这人怎么这么笨呐?活该当一辈子牢头!
方铮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道:我的意思是说,……就算要搞特殊化,也不能让人民群众看见。去,给本官把门关上,我一个人悄悄的吃。
刘喜很纳闷,这位大人说的什么特殊化,人民群众啥的,他根本不懂什么意思。看来真的只有学问高的人才能当大官儿呀。
方铮斟满了酒,一仰脖子饮尽,微眯着眼美滋滋的品位着口齿间酒香的余味,一抬头,发现刘喜正傻楞楞的看着他,方铮也楞了一下:吃了吗?
吃了。
那你盯着我干嘛?
刘喜讨好的笑:小的这不等着,看方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嘛。
方铮又滋溜了一口酒,道:吩咐倒没什么。这里怪无聊的,说点你们天牢有意思的事儿给我听听,就当给我解闷了。
刘喜挠头道:天牢里关的犯人不是杀人放火,就是意图造反的杀才……
见方铮正不满的瞪着他,刘喜赶忙道:您不算,上面交代过,您只是下来小住几日,呵呵,不算犯人,小的意思是说,这天牢里每天尽是一些血肉模糊的腌臜事儿,……大人,您有兴趣听这个?
方铮急忙摇头:别说那些血淋淋的事儿,没见我在吃饭吗?还让不让人吃啦?没什么怪事儿吗?你们每天虐待犯人,刑讯逼供,就没出过人命?
刘喜紧张的摆手道:方大人,小的们做的每件事都是刑部下的令,就算刑讯犯人,那也是刑部出了公文,我们才会照令办事,大人,小的们从未私下刑过犯人呐!
方铮心中冷笑,骗鬼去吧!天下乱成一团,进天牢的人十个有八个是冤枉的,你们私下若没猫腻,少爷我跟你姓!
方铮笑道:别紧张,我只是随便说说嘛,就问你,这牢里死过人吗?
刘喜听方铮不追究刑犯人的事,这才轻松了些,闻言点头道:确实死过人,而且死过不少。他们有的是病死的,有的是被同监的犯人打死的,还有的……呃,极少数,是受刑不过而死的……
方铮见刘喜刑死了犯人却面无愧色,心中暗暗不齿,这家伙肯定不是啥好人,看着对本少爷挺恭敬,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我呢?没准在诅咒着本少爷哪天真失了势,被打入了天牢,那时就好把老子往死里整了是吧?
方铮眼珠子一转,人家又没犯错,打他骂他都不合适,那本少爷就吓唬吓唬他吧。也算是给自己解个闷儿。
于是方铮脸色忽然正经起来,神秘的左右望了望,然后凑到刘喜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你们这里……闹过鬼吗?
刘喜一楞,摇头道:从未见过,天牢之内煞气重,鬼怎么敢来?
方铮正色道:那可不一定,据说人若是被害死的,他的怨气就很重,然后就会不停的在他被害的地方飞呀飞呀……
刘喜满不在乎的笑道:方大人,您不会是想吓唬小的吧?小的干这行多年了,可从没信过鬼神,呵呵。
方铮闻言一窒,脸上赧赧的,有种阴谋被人识破了的尴尬。
幸好方大少爷是个脸皮厚的人,立马便恢复了平静,一本正经道:本官像那么无聊的人吗?咳咳……我只是想把我的一些个人经历说出来,大家一起探讨下……
刘喜立马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方铮眼珠子一转,开始编起了瞎话:我以前住的那个宿舍……咳,家里,家里,经常发生一些很怪异的事情。有天晚上我正在灯下看书,看着看着我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等我第二天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家人把我抱上chuang的,可不知为何,每天晚上都是如此,我一坐在灯下看书,不出一柱香的时间,就开始犯困,我就奇怪呀,以前看书从来不困的……
刘喜似乎也听出了兴致,不停催促道:后来呢,后来呢?
方铮暗暗一笑,接着道:后来就这样重复了半个月,我就起了疑心,哪有每天晚上一坐在灯下就犯困的道理?而且每次我醒来时,自己都躺在床上了,问我的家人,大家都说没把我抱到床上过,这不对劲儿呀。
刘喜大幅度的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方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可怖:所以呢,有天晚上我就留了个心眼儿,刚一坐在书桌旁,就假装打起来瞌睡,刚开始还没什么动静,一直到……半夜……三更……的……时候……方铮的声音开始幽远如丝,不可捉摸。
见刘喜已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拳头,紧张得连鼻尖都开始冒汗了。
方铮心里笑翻了天,这家伙还说不信鬼神,瞧这熊样儿!
方铮继续用幽幽的声音道:三更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梆梆梆……
刘喜的眼睛忽然睁大,眼中的瞳孔开始急剧的缩成一个小点。
方铮对他的反应满意极了,继续幽幽的道:敲门声仍在继续……梆梆梆……
刘喜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开始泛白。
方铮正待继续编鬼故事吓他,刘喜却忽然打断他,结结巴巴道:方……方大人……外……外面,有……有……
方铮不满的瞪着他道:听故事就好好听,打什么岔呀!刚刚我说到哪儿啦?
梆梆梆……
方铮笑了:哦,对了,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小样儿,敲门声还学得挺像……
刘喜哭丧着脸,将嘴巴闭得紧紧的,无辜的将双手摊开。
梆梆梆……
方铮不高兴了:不带这样儿的啊,怎么老学……
梆梆梆……这回方铮听清了,声音从门外传来的。
妈呀!方铮惊叫一声,飞快的窜到了大床上,身如筛糠般抖个不停。
本少爷没那么倒霉吧?编个鬼故事真把鬼给招来了?
壮了壮胆子,方铮带着颤音朝门外问了句:谁……谁呀?
门外没有回答。方铮一转头,指了指刘喜,再指了指门。
刘喜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见方铮肯定的点点头,刘喜只好苦着脸,浑身打着摆子一步一挪的走向门口处。
闭着眼,刘喜哆哆嗦嗦的将门轻轻推开,门外正对着牢房栏杆,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刘喜松了一口气,正打算回转身去,突如其来的,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刘头儿,原来你在这儿呀。
哇!
妈呀!
方铮与刘喜吓得同时大叫起来。两人定睛一看,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人,却是天牢的狱卒,只见他正莫名其妙的站在门外,看着状若疯子的两位大人满面惊恐的盯着他。
方铮见来的不是鬼,顿时怒上心头,这狱卒是不是有毛病,大晚上有你这么吓人的吗?还有没有点公德心了?打人不犯法的话,真想冲上去揍他一顿。
已用不着方铮动手了,刘喜像发了疯的公牛般冲上前,二话不说狠狠一脚踹过去,然后挥拳没头没脑的打着狱卒,边打还边骂道:他娘的!你敲门时说句话会死啊?吓死我了你好坐老子的位置是不是……
刘喜下手真够狠的,看得一旁的方铮解气不已。该!这王八蛋差点把本少爷也吓死了,靠!真丢脸啊。好好的讲什么鬼故事呀,这可真是自个儿吓自个儿……
狱卒被打得嗷嗷惨叫,痛极了才大声道:刘头儿,别打,小的有要紧事……
刘喜仍在狠狠的打着狱卒,嘴里骂道:老子现在打你才是最要紧的事……
狱卒大叫道:刘头儿,别打,……福王殿下与长平公主殿下来探望方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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