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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心相惜,尔风不止多事秋 第六十三章 启程归家•竹林变

同心珏 零落半 5570 2023-10-30 01:25

  和离的文书送到张府,没费多大麻烦便了断了张、林二人的婚事。

  那日张奉洵走后,赵攸怜三番两次试探林如芊的心意,确定她是真的放下这段孽缘。林家姐弟自是喜不自胜,林卿砚书信一封寄回南昌,告知苏鸢他们与三小姐不日便将回府,命他提早打点。

  林如芊的身子已大好,择一晴日,林卿砚、赵攸怜、林如芊三人并两个车夫、一车的金陵特产,辞别了林如菀,上路回南昌。

  两辆马车,一者载人、一者运货,一前一后地出了金陵城,不多时便走上了一段山林小道——这条路虽窄小了些,却是往南的必经之路。

  林卿砚、赵攸怜、林如芊三人正围坐在车内谈笑风生,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林如芊似乎兴致不错,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天真无忧的神情。似乎回了家,她就还是那个被爹娘捧在掌心里的小丫头,只要回了家,一切都会变好。

  这么说,二嫂你以前是惯常扮男装的?

  女子孤身在外多有不便,扮作男人方便得多。赵攸怜道。

  林卿砚春风得意地吹捧道:你二嫂扮起男装啊,活脱脱就是一个俏公子,未出闺阁的姑娘见了,就没有不芳心暗许的……

  林如芊顺水推舟:那岂不是和二哥你有的一拼?

  哦?赵攸怜瞟了男子一眼,就没有不芳心暗许的?

  芊儿瞎说甚么!你二哥我身正不怕影斜,哪会惹那么多的桃花?林卿砚义正言辞道,至多也就是人家姑娘思慕我,藏在心里不敢说罢了……

  不害臊!林如芊朝哥哥扮了个鬼脸,又摸着肚子道,孩儿,你以后可离你舅舅远些,别学了他那一套,油嘴滑舌!

  我说的句句属实,哪有虚言……林卿砚扬扬自得地随着车子的震动晃着脑袋,陡然面色一沉,将食指按在嘴边,别出声!

  窗外疾风呼啸,伴着车轮碾压转动的声响,空中传来几道极轻的动静,像是软鞋踩枝、衣料拂风——有人正施展轻功暗暗地追赶他们。

  车厢中乍然陷入沉寂,赵攸怜也觉出了车外的异动,轻轻握住一脸茫然无措的林如芊的手,示意她不必紧张。

  车马的速度自是敌不过武者轻功,静待了一会儿,那动静始终如影随形。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林卿砚沉声唤道:停车!

  驭——前后车夫得了令,御马停车。

  马儿的嘶鸣声未歇,忽闻车外两声惨叫,林卿砚掀帘看去时,只见两个车夫胸口中箭栽倒在地。

  待在车里!他铁青着脸回身嘱咐了句,拾起车夫遗留在车板上的马鞭跳下车去。

  出……出甚么事了?林如芊吓得缩在赵攸怜的怀中,有……有刺客?

  看着他就这般跳下车去,赵攸怜心中亦是一阵一阵地发虚,却只能安慰林如芊道:别担心……你哥出去看看,没事的……

  江南国战神、南都留守林仁肇独子,林卿砚。车外遽然响起一道男声,声线压得极低,很是瘆人。

  林卿砚站在车旁抬头望去,只见十丈外的一棵树上立着一个蓝衣蒙面的男人,眼形狭长眼角上挑。那人负手而立,手上并无弓箭。

  林卿砚四下扫去,心知他们已被人围困在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小路上,左边一丈外即是乱石嶙峋的陡坡,右边的竹林……

  正是在下。林卿砚抱拳冷声,不知阁下是何人?为何光天化日之下伤人性命?

  林卿砚,可笑你竟留在江南国,为杀父仇人做事!蓝衣人轻蔑地一笑,拔高声量道:江南国主软弱寡义,听信谣言逼死麾下大将。如此懦夫,你竟甘心俯首听命!只怕林仁肇将军地下有知,也不得安息!

  住口!

  林卿砚怒火中烧,来不及制止此人,这些话已然透过车帘径直传入了林如芊的耳中。她惊愕地半张着口,讷讷道:爹……

  赵攸怜忙劝道:如芊,你别听他乱说,林将军之死与江南国主有甚么关系。那人信口雌黄,只是为了激怒你哥哥。

  那蓝衣人继而道:蠖屈鼠伏,向仇人摇尾乞怜,真乃吾辈所不齿!今日我便替天行道,除去你这卑躬屈节的小人!都出来!

  话音落下,竹林中黄土飞扬,或借势伏于高地者,或层叠隐于树后者,一时齐出。这帮人足有十数个,皆黑衣蒙面、眼神凌厉,手持弓箭、刀刃,将两辆马车团团围住。

  你要杀我,就因着我留在江南、听命于国主?林卿砚冷笑一声,这理由,未免牵强。

  那蓝衣人不管一二,当下断喝道:上!

  林卿砚眼疾手快,飞石击落了黑衣人手中的长弓,夺身上前将五六把轻弓一折两段。持刀者将他团团围住,挥刀上前。林卿砚以断弓格挡之,右手马鞭一挑,缠住其中一人的刀柄,趁其不备使劲一拉,抢得兵刃在手。

  这些既是为取他性命而来,林卿砚自不会手软,刀影晃过,断手筋者、胸口中刀者、沿陡坡滚下者,均有之。林卿砚正缠斗之时,两个黑衣人见缝插针,一左一右跃上车板,一把扯下车帘,露出了车厢内两个女子惊恐的神情。

  二哥!

  赵攸怜挡在林如芊身前,被一把抓住手腕,拎出了车厢。她暗自运气于掌,想要挣脱黑衣人的钳制,奈何以她区区两成的功力,根本无法与这些人抗衡。眼见那另一人丝毫不顾林如芊有孕在身,要探入车厢内将她拉出来,赵攸怜换气于左掌将他狠命一撞,那人站立不稳,直直地摔下马车,滚了两滚,掉下了陡坡。

  贱人!黑衣人痛骂一声,一手握着赵攸怜的手腕,一手举刀砍下。

  不要!二嫂!

  刺眼的日头下,似有一道黑影晃过。

  铿!

  说时迟那时快,林卿砚飞身上前,挥刀挡下黑衣人的兵器,白刃相撞,迸出一道火花。那黑衣人大怒,撇下赵攸怜,持刀迎战,终是不敌,被毙于马下。

  余下五六人逼到马车边,举着刀面面相觑。

  先进去!

  林卿砚递给赵攸怜一把刀,将她推进了车厢,随后以内力折断了马与车之间的衔接的轴木。他抬起刀,刀尖直指高居树上冷眼旁观的蓝衣男人,瞋目切齿:伤及妇人岂是正派所为?

  那人道:为除奸佞,不拘一格。

  好!林卿砚掷刀于脚边,刀尖入板三寸余,那就休怪林某今日大开杀戒了!

  话音落下,他掌间蓄力,奋力一推,马车三面的黑衣人受其掌力,登时口溢鲜血。不待众人反应,林卿砚拔出血刃腾空而起,自右而左,以刀划出一道半弧的光影。

  树上的蓝衣人见此景,不由得轻叹了口气——主公命他前来取这小子的性命,多派的这些酒囊饭袋除了打听打听消息,果然一点用都没有。

  光影划过,一个个黑衣人颈间登时出现一道血痕,刹那间鲜血横流,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蓝衣人跳下树枝,轻飘飘地落在了竹林中,缓步上前,一步一步走得很是平稳。

  见招罢!林卿砚血气上涌、怒不可遏,提刀冲上前去,刀刃划地,掀起一阵黄土。

  林卿砚近前时感受到一股压迫感迎面而来,不由得惊讶于此人强大的内力。那人手中无刀,仅凭一身内功便令人无法近身。

  赵攸怜在后看着,忙出声提醒:不可大意!此人的功夫非比寻常!

  林卿砚扔下刀,转而以内力相抗,意图破除此人的金钟罩。两力相抗,蓝衣人转守为攻,以内力将林卿砚困住,若是一方撤力,必败无疑。

  发觉被困,林卿砚心生疑窦,眼下想要脱身只有以内力攻退此人,或是得内功修为上乘者从旁相助。此人内力渊深绵厚,不知其底,他没有把握。

  另一面,蓝衣蒙面人亦暗自心惊。此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若是硬碰硬,怕是讨不到便宜。

  两人就这般僵持着,赵攸怜心知自己余下的这点功力不仅派不上任何用场,还会添麻烦,只能和林如芊远远地透过车窗看着干着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林卿砚与蓝衣人的内力抗衡时,不察方才被挑断右手手筋躺在地上哎哟的一个黑衣人慢腾腾地站起身,左手拎着一把断刀,悄然无声地绕到马车后,倏地朝马车左后轮的车辖砍下。

  车辖断裂,车轮再承受不住自上而下的压力,沿着再无销钉固定的车轴一点一点向外移。赵攸怜几乎是在马车震颤的一瞬间就知道发生了甚么,可面对林如芊问询的目光,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许是下一秒,车身倾覆,她们就将连人带车滚下陡峭的山崖。

  林卿砚!马车后的黑衣人以刀撑地,站直了身子喝道:你好好看着!

  林卿砚分心回眸的一瞬间,便见那人将手中的刀挥起,刀背重重地击打在马车左后轮的内侧,车轮顺着他的动作脱离了车身,飞向山崖外。霎时间,车身倾倒,那一头是无遮无拦的山崖。

  住手!他的瞳孔剧烈地震颤着,耳边一阵空鸣,急急撤回内力,飞身掠向正在翻倒的马车。

  内力的博弈此消彼长,就在他收手的一瞬间胸口如遭鼓擂,喉间一腥,鲜血沿着嘴角滑落。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只拼了命地向前赶去。

  可时间,从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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