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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流水:戏子无义 第36章 你会不会害怕孤单?

九州覆 蓝家三少 15190 2023-08-22 00:44

  人身本赤黑色,死后变动作青色,其痕未见。有可疑处,先将水洒湿,后将葱白拍碎令开,涂痕处,以酒醋蘸纸盖上,候一时久除去,以水洗,其痕可见。

  室内,酒醋之气弥漫。

  师父快看!暗香忙道。

  顺着暗香手指的方向,所有人都凑近尸台,瞧见了位于高渐尸身锁骨之下的半圆形淤痕,清晰至极。

  应生前所致。林慕白伸手轻轻拂过暗色淤痕,形状很奇怪。

  半圆形淤痕,以左深右浅的方式呈现,宽度有粗壮,似乎不像绳索勒痕。也不像布条紧勒所致。

  银针入喉,入腹脏,无黑而出,林慕白深吸一口气,没有中毒痕迹,可以确定他没碰过醉三之毒。握住高渐的手,林慕白突然道,暗香,把竹签拿来。

  在高渐的指甲缝里,有些白色粉末,也不知是什么。林慕白细细的用竹签挑出,至于纸张纸上观看,这不是醉三,倒有些像花粉的粉末。

  夜凌云蹙眉,北苑因为是偏院,所以没种什么花,如意班的人也很少去花园,怎么会接触到花粉?是不是胭脂水粉之类的?

  林慕白摇头,不是胭脂水粉,具体的,我拿回去再说。说着,小心翼翼的将粉末包起。

  致命伤是脖子上的一刀。容哲修蹙眉,可是这淤痕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我是高渐,我就可以回答你现在的问题。林慕白褪去白衣,醋泼火盆,从白烟上跨出。去了一身晦气,取早就备下的柚叶水洗手。

  林慕白没有回房,而是去了花园,她要采集夜家庄内所有花草的粉末以作对比。她常年在山上采药,对于植物的辨识度和敏感度,素来比寻常人要高得多。夜家庄的花园还是与她走的时候一样,清一色的兰花,没有分毫改变。让她难免睹物思情,想起了过往岁月。

  这儿还是与从前一样,都是你喜欢的兰花。夜凌云笑了笑,我不许任何人轻易触碰这些兰花,一直都交给专人打理,从不敢懈怠。就想着有朝一日你回来,还能欢欢喜喜的看到兰花开。

  你不必这样。林慕白扫一眼一盆盆打理得极好的兰花,心知夜凌云没有说谎。只不过,轻叹一声,她抬眸望着他,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兰花了。

  那你喜欢什么?夜凌云忙问。

  暗香打趣,石头花。

  容哲修一下子笑出声来,与五月明恒一道,带着容盈坐在花园的小亭子里。谁都看得出来,林慕白对夜凌云还是有几分感情的,只不过心意已决。偏生得夜凌云死活不撒手,明知无果也不肯放弃。

  这盆火花兰被谁摘过?林慕白蹙眉。

  夜凌云陡然回过神来,怎么可能?果然见花叶中,有花茎无花朵,花奴何在?

  一声喊,便有一名家奴快速跑来,一脸的惊慌失措,庄主。乍见那朵不知何时被人摘去的火花兰,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庄主恕罪,庄主饶命,不是小人摘的。

  花呢?夜凌云勃然愠怒。

  不、不知道。花奴浑身瑟瑟发抖。

  林慕白上前,搀起花奴,你别怕,老实说,这朵火花兰去哪儿了?

  小的真不知情。那一日傍晚小的修剪完枝叶,就开始把院子里的兰花都搬回花房,可哪知道我刚搬了几盆回去,一出来这花就不知被谁采了。花奴险些哭出声来,夫人,真不是小的摘的。小的也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明知道庄主通令全庄,不许任何人碰这些宝贝疙瘩,可——

  说着,花奴开始抹眼泪。

  没看见人?林慕白继续问。

  没有。花奴摇头。

  也没听到动静?林慕白扫一眼青石板,这夜家庄铺的不是鹅卵石,而是青石板。因为当年林慕白喜欢鞋子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所以夜凌云就在全庄铺上青石板。到了雨天,雨滴敲击石板,会发出极为清脆之音。

  花奴还是摇头。

  林慕白颔首,你下去吧!

  多谢夫人。花奴撒丫子逃开。

  按理说走过青石板应该都会有脚步声,花房离这儿很近,只是隔了一条回廊,应该能听见。男子的靴声惯来很重,采一朵花,也不可能身驾轻功来采吧?那就该是女子,绣花软底鞋,当然还不能是粗野女子,否则脚下太重也是会发出声音的。

  方才花奴说了,夜凌云早就通令全庄,试问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被抓到,只怕皮肉受苦,为了一朵花,自然不值得。

  蓦地,林慕白仿佛想到了什么,暗香,看看还有没有火花兰,采一点花粉回去。

  你怀疑高渐指甲缝里的,是火花兰的花粉。夜凌云微怔。

  是与不是,对比一下就知道了。林慕白深吸一口气,扫一眼偌大的院子,问题是:如果高渐指甲里的真是火花兰的花粉,他一个大男人要摘花做什么?而且走路没声音——难道——

  正说着话,管家却急急忙忙的跑来,庄主,出事了,知府大人派人过来了,说是——管家见着林慕白,稍显犹豫。

  夜凌云挑眉,有话就说,这是夫人,又不是闲杂人。

  管家颔首,衙役上门,说是在香山的林子里,找到了一具尸首,像是——管家语音低沉而微颤,好像是如意班的班主,方问山。

  羽睫陡然扬起,林慕白心头一惊,确定吗?

  衙役还在大堂,是这样说的。管家战战兢兢,具体情况,他们没说,只是说请庄主派个人过去认尸。看看到底是不是如意班的班主!庄主,该怎么办才好?

  此事不许声张,免得引起恐慌。夜凌云面色铁青。有人在夜家庄内连杀两人,不知道是不是冲着夜家庄,冲着他夜凌云来的。若不是,那这如意班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以至于他们身处夜家庄,也难逃毒手?

  林慕白想了想,但如果瞒着,如意班那头一旦知道,势必会闹得不可开交。让哑叔跟着去吧,好歹他是如意班的人,又是个哑巴,应该还算可行。

  夜凌云点头,朝着管家道,还愣着干什么?

  是!管家急急忙忙的离开。

  我跟你一道去。林慕白道,夜凌云自然是求之不得。

  瞧了不远处的容家父子,林慕白缓步走过去,你们就不必出去了,免得叫人认出来。

  容盈焦灼的盯着林慕白,舍不得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容哲修握住容盈的手,爹,你陪我玩,我好冷。爹,你抱抱我吧!

  像是能听懂儿子的话,容盈微微安静下来,任由容哲修爬进他怀中,父子天性让他抱紧了儿子,可还是死死盯着林慕白。

  林慕白淡淡一笑,若三月春风,拂面温暖。

  转身离开,跟着夜凌云走出花园,踏出拱门的那一刻,她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容家父子。不知何时,竟变得这样优柔寡断。

  夜凌云却沉了眸色,冷了脸。

  到底还是——原是有些东西,不管怎样都无法割舍的,有些人无论经历什么,哪怕换了容颜,可是心呢?还是最初的心。

  初心不改,笑奈何?!

  ————————

  驱车跟着衙役去了香山的小树林,知府大人金无数的马车早就停在了那里,见着夜凌云和林慕白下车,也跟着走下来。还是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瞧着一袭柳色青衫的林慕白,没想到,庄主夫人也来了,真是热闹。没想到对夜庄主的事,夫人如此上心。

  林慕白没有作答,暗香嗤鼻,这知府大人真是爱管闲事,净拿师父开涮。

  夜凌云上前,恰当好处的拦在林慕白身前,朝着金无数行礼,知府大人有礼。

  走吧,去看看!金无数笑得凉凉的,只不过,夫人可别被吓着。

  暗香心道:什么死人没见过,还会被吓到,这知府大人真能开玩笑。

  哪知上前一看,当即被吓得退后半步,整个人汗毛都竖了起来。这还是人脸吗?整张脸皮都被生生撕了下来,血肉模糊得,让人脊背寒凉。

  仵作呢?金无数蹙眉。

  捕头慌忙上前,大人赎罪,仵作昨儿个回去,就请假探亲了,如今还没回来呢,估摸着在路上。

  废物。金无数面色黑沉,用得着的时候,人影都找不着。转而眸色冷冽的望着夜凌云,恐怕这一次,夜庄主就算把夜家庄给我,也无补于事了。连死两个人,本府就算想瞒着,那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夜凌云面色暗沉,也不答话,只是看一眼俯身蹲下的林慕白。

  死者:方问山。

  衙役解开死者身上绑缚的绳索,将方问山抬上板车,又喊了哑叔来认尸。林慕白以白巾抵手,细细查看方问山的耳后,没有淤青。口中有白色干涸的涎液,以绣帕沾了少许,隔着距离嗅了嗅,是鹤顶红。

  众人一怔,便是金无数也愣住,你说什么?

  烦劳把尸体翻过来。林慕白道。粗略检查了少许,林慕白望着金无数,是鹤顶红中毒,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夜寅时。身上的绳索勒痕,以及脸皮被撕,都是死前造成。凶手穷凶极恶,活剥人皮。

  你肯定是砒霜?金无数皱眉。

  暗香不悦,师父又不是头一天当仵作,师父说是砒霜肯定是砒霜。

  仵作?金无数愣住,你还当过仵作?竟有些不可置信的打量着林慕白,你当仵作?

  这话问了多回,知府大人也不嫌累?暗香嗤鼻。

  闻言,金无数看了夜凌云一眼,夜凌云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也就是那一瞬,林慕白看见金无数的眼底,突然涌现出异样的神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让人心里不舒服。好像有石头压在心口,闷闷的不舒坦。

  他们,可曾认识?

  扫去脑子里混沌的想法,林慕白清浅的突出一口气,这是第二条人命了,知府大人还打算息事宁人吗?或者夜庄主又要破财免灾?

  金无数与夜凌云对视一眼,各自缄默。

  衙役问及哑叔这个人是不是方问山,哑叔却咿咿呀呀的做着手势,谁也搞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一会点头,一会摇头,让衙役跟着干着急。

  师父,哑叔到底在说什么?暗香闹半天也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林慕白上前,淡然浅笑,哑叔,你别着急,我问你,这是班主吗?

  哑叔摇头,而后抓着方问山的衣衫晃了晃,再点点头。而后摸着自己满是褶子的脸,又跟着无奈的摇头。两指在掌心游走,若迈步状,又指了指方问山的尸体,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师父你看,他又是这表情。暗香撇撇嘴。

  金无数蹙眉,这到底是不是如意班的班主?

  林慕白却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是说,从衣服上看,应该是班主。但是脸皮被撕,你也不确定这个是不是班主。所以让我们回去,找班主的儿子方仁杰确定?

  哑叔似乎很欣喜,因为林慕白竟然能看懂他的意思,连连笑着点头。

  这事横竖是瞒不住的。金无数看了面色阴沉的夜凌云一眼,夜家庄这事,本府也压不住了,必须得着手调查,而后上报朝廷。

  夜凌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有劳知府大人。

  金无数眉头微挑,打量了林慕白一眼,本府有个提议,不知庄主夫人能否——

  不能!还不待金无数说完,夜凌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

  本府还没开口,夜庄主何以一口回绝?也许夫人有意,你又何必如此。金无数眯起眸子。

  我不知道知府大人要做什么,我只知道,慕白不会为你做任何事。夜凌云眸光冷厉,知府大人要办事,还是另请他人吧!夜家庄的庄主夫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任人差遣的。

  金无数皮笑肉不笑,也许庄主夫人敢兴趣呢?比如说验尸。

  仵作对于尸体,有着天生的敏感度和对真相的好奇。

  我说不可以,那就是不可以,知府大人另请高明吧!夜凌云拂袖,抓住林慕白的手就走。

  我答应。林慕白顿住脚步。

  夜凌云骤然回眸看她,你疯了吗?

  林婉言还躺在那里生死未卜,我欠义父的这辈子都还不清,我不能让他泉下难安。若是连他唯一的女儿都保不住,来日我有何面目面对义父的在天之灵?林慕白抽回手,转身望着金无数,知府大人如果真的想让我验尸,那就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金无数忙问。

  林慕白扳直了身子,柳色青衫于风中衣袂蹁跹,眉目清冽,淡了日月光华,染尽霜冷之色,其一,不管案子进展如何,我都必须参与,必得第一时间知道。其二,我有权对案子发表自己的置疑,尔等衙役随时供我调遣,不冤一人,不纵一害。

  金无数想着,她这是念着此前自己对高渐案子的随性而为,所以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免得他又随随便便结案,这丫头还真是胆色不小。转念一想,她连死尸都验得,还会怕什么?

  好!金无数颔首,当着众人的面郑重其事,本府应允。

  夜凌云下意识的握紧拳头,绷紧了身子。

  方问山的尸体与高渐的尸体,一道被送进了僻静的义庄,由衙门派专人看守,免得出现什么意外。高渐的验尸检报已经递交金无数,金无数咋舌良久,连道数个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林慕白的能力,似乎超出了他所有的预计。

  容哲修倒是拭目以待,如果林慕白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想来——对恭亲王府也是有利无害的。虽说是个女子,但如此聪慧有能力的女子,确实少见。

  世子不担心吗?五月问。

  容哲修斜睨他一眼,担心什么?

  不过是个乡野大夫,为何有这样的本事?五月说的格外认真。

  容哲修敛眸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小白?

  五月垂眸,卑职不敢,卑职只是就事论事。

  五月,你别吞吞吐吐的,世子跟前不可隐瞒。明恒道。

  深吸一口气,五月行礼,世子难道没想过,寻常女子哪有如此能耐,能有如此才能,有岂会甘心埋没乡野,屈居清河县这样的小地方?而且,有此本事,要么身有天赋,得高人指点,要么别有居心,故意而为之。世子三思,只怕林慕白,不简单。

  你没听说吗?她是从这儿走出去的,既然你不放心,找个妥当的人查一查夜家庄和夜凌云。容哲修又开始吃自己最心爱的果糖,也不去看五月。对于林慕白,他有点不知名的信任,好像早就认识了一般,虽然平时不对付,各自说话刻薄,但心里的那种感觉,却是无人可以取代的。

  安心。

  五月颔首,是。

  我算了算时间,侧王妃应该在附近找我们,恭亲王府的暗卫肯定可以看到咱们留下的记号,所以只要大家找到这儿,我们就算安全了,便可以安然离开,继续往云中城去。明恒道。

  容哲修蹙眉,指着荷园的方向笑得凉凉的,那个院子里的女人,如果没有个了断,小白是不会走的。何况——这一路多无趣,难得遇见个有趣的事,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能耐。要是真能破了这连还杀人案,那她这个人,我恭亲王府要定了!有她在我爹身边,就不怕来日苏离作祟。

  闻言,明恒不语。

  侧王妃苏离的城府实在匪浅,其父又是朝廷大员,若是由她一人独大,等到世子长大,只怕——如今苏离没有孩子倒也罢了,万一到了云中城或是在路上耍手段,弄了个一儿半女出来,容盈又是疯的,那这恭亲王府和容哲修的地位——

  容哲修能想到这些,已然不易。

  而明恒,势必要为容哲修谋划周全。

  等我安全了,我必得查清楚,到底是谁敢截我恭亲王府的船队。容哲修切齿,不要命的东西。

  卑职觉得奇怪,当初林慕白可是口口声声不愿世子上船。咱们的暗卫都没能看出的门道,何以被她瞧出端倪?袭击船队的绝非水匪之流,其组织严密性和执行力,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世子难道不怀疑,是咱们当中有人——五月话语冰冷。

  容哲修挑眉看他,五月,你现在的脑子真是越来越好使了,如今都能想到那么多。你既然怀疑,为何不自己亲自去问?有那么多时间揣测猜疑,还不如花时间去释疑。爹的书房里挂着一幅字,上头写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如此多疑,那我是不是也该怀疑一下,你有没有背叛了我?卑职不敢!五月快速跪地,卑职对恭亲王府,对殿下和世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起来吧,我就是说说而已,让你知道被人怀疑是什么滋味。容哲修嚼着果糖,突然倒吸一冷气,瞬时捂住了脸颊。像是生了气,突然将果糖狠狠丢在脚下,没用的东西。

  世子?卑职去拿花椒。明恒知道,容哲修太喜欢吃果糖,所以有牙疼了。早前林慕白就说过,要想治本,就必须戒了果糖,否则以后吃一次疼一次。

  可偏偏容哲修最喜欢吃果糖,哪里能戒得了,三两日不吃就脾气暴躁。可吃了牙疼,脾气就更糟糕,如此反复,算是恶性循环。

  这混世魔王横行无忌惯了,连当今圣上和皇后娘娘都惯着,谁还敢惹他。

  不要不要!容哲修一脚踩在果糖上,脸色难看至极,嘟着嘴怒斥,什么花椒什么女神医,都是骗人的。疼死算了!说着,直接把案上的杯盏系数掼碎在地,房内好一片瓷器碎裂之音,伴随着桌椅板凳被掀翻的巨响。

  明恒轻叹,瞧了一眼五月,二人只得在旁看着,不敢插手更不敢劝解。

  容哲修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早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

  林慕白刚回来,还没踏进房门就被明恒请了过去。

  房间内。

  容盈抱着眼泪汪汪的容哲修,这样一看,父子两的五官容貌还真是一个模子立刻出来的,少说也有八九成相似。容哲修捂着自己的脸颊,红着眼圈抽泣了两声。

  又吃糖了?林慕白看一眼明恒。

  明恒点了点头,你出去的那一段时间,世子疼得厉害,可牙疼这事咱们也替代不了啊?世子性子倔,死活不肯咬花椒了。林大夫,你赶紧给看看,能不能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他如今正在换牙期,还不好生养着,非要吃糖,我有什么办法?林慕白娇眉微蹙,可看着容哲修少见的泪汪汪模样,心又软了下来,缓步走到容哲修跟前蹲下身子,非要吃糖吗?

  容哲修吸了吸鼻子,别过头去不予理睬。

  她摇头,起身看一眼焦急的明恒,我想想办法,先给点药止疼吧!

  明恒点头,多谢林大夫。

  语罢,林慕白转身去开了方子,暗香快速去煎药,不多时便送了回来。容哲修生了好久的气,没人知道他生什么气,可还是不肯喝药,宁可疼着发脾气,也不肯喝药。

  世子到底怎么了?林慕白问。

  五月低头,若泥塑木雕般不语。

  明恒笑得勉强,世子或许心情不好,吃着糖呢就牙疼了,估摸着生自己的气。林大夫,烦劳哄一哄世子,世子从小就怕吃药。上一次还是去年的时候,世子风寒不肯吃药,还是皇后娘娘亲自喂的。

  暗香撇撇嘴,药都煎好了,再不喝就凉了。

  我来吧!林慕白接过药碗,你们都出去一下。

  所有人都离开了房间,唯有抱着容哲修的容盈,对着林慕白笑得这般痴傻。他痴痴的笑着,又是模模糊糊的喊了一声馥儿。

  我知道牙疼不是病,疼起来半条命,你何苦和自己较劲?林慕白舀了一勺药,轻轻吹凉,递到容哲修跟前,把药喝了,很快就能止疼,到时候我再想法子。你正值换牙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疼痛是难免的,可你是男子汉,是恭亲王府的世子,不是该勇敢一点吗?

  容哲修盯着她不说话,疼得小脸煞白,真是惹人心疼。没娘的孩子,看人的时候,眼神都是飘忽的。再多的倔强和任性,也不过是一种保护色。

  他想任性的时候,有娘能骂一句,打一顿。

  可惜,都是奢望。

  爹傻了,娘也没了。

  以后觉得孤单,可以来找我。林慕白笑得清浅,你不是很喜欢刻薄我吗?

  容哲修还是没张嘴,捂着脸颊默然不语。

  我说过,在所有人的眼里,你必须是世子,但在我这里,你可以只当自己是个六岁的孩子。林慕白将汤勺凑近他的唇边,不要耍孩子脾气了,疼在你身上,若你娘知道了,也会跟着心疼的。

  他的瞳仁突然缩了一下,终于张嘴喝下勺中汤药,会吗?

  会。林慕白慢慢的喂他吃药,其实你还是幸运的,至少你还有爹,还有亲人在身边,知道自己是谁。而我呢?什么都没有。

  你没有亲人吗?容哲修因为疼痛,嗓音都有些含糊不清。

  林慕白摇头,眼底依然无波无澜,一个人其实也很好,无牵无挂,生与死都会变得没那么重要。

  那你不会害怕孤单?容哲修抿唇。

  明知就算孤单,也不会有人知道,为何还要让自己有机会去感受孤单?林慕白将最后一勺药喂进他的嘴里,释然的将药碗放在案上,人生会有很多选择,你可以选择孤单,也可以选择放松自己。佛曰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很多时候,人都是作茧自缚,可偏偏无法救赎。

  林慕白一身淡泊如昔,眉目间云开清雅之色,若九天来客,这般飘逸非常,你还小,很多事不是你这个年纪该承受的,你又何苦为难自己?六岁就该有六岁的模样,成日让自己与众不同,不觉得累吗?

  容哲修红了眼眶,倔强的冷了脸,我是世子。

  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尤其是心。

  是,世子。林慕白拿起药碗就往外走。

  小白。容哲修突然喊了一声。

  林慕白转身,还有事吗?

  我今晚想和我爹一起,睡你的耳房,可以吗?容哲修问。

  和你爹一起?林慕白蹙眉。

  我看着我爹,保证他不会爬上你的床。容哲修捂着脸,口吻还是有些高高在上,不过眼睛里倒有几分楚楚之色。明亮的眸子,扑闪扑闪的,让人不忍拒绝。

  林慕白望着痴傻的容盈,思忖良久才道,横竖今夜我要为你爹施针,你自己的话,最好说到做到。

  好!容哲修一口答应。

  林慕白这才快速出门。

  爹,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对不起娘?容哲修握紧容盈的手,容盈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门口,若非怀抱容哲修,此刻早就跟过去了,可是娘走了那么久,爹一个人好可怜。爹,你说我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容盈低头望着他,难得笑了笑。

  看到爹高兴,修儿也觉得高兴。爹笑了,那么爹是真的喜欢小白?容哲修竟有些莫名的欣喜,我一定帮爹,把小白留下来。

  馥、馥儿——容盈的嘴里永远都只有这两个字。

  好像,这便是他人生的全部。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天之骄子,对他而言,早已不再重要。

  是夜,容哲修带着容盈过去的时候,才惊觉夜凌云竟然搬到了林慕白的隔壁。虽然夜凌云进不了林慕白的房间,但也要守着林慕白,美其名曰是最近庄子里不太平,他要保护她。

  你们来做什么?夜凌云眼睛里对容盈的敌意,清晰至极。

  而容盈呢,似乎也并不示弱,即便是痴傻之人,见到夜凌云也是冷眸利利。五月与明恒一左一右上前,以防二人再交手。

  就准你来守着,为何不许我们来守着,说到底我跟小白才是一伙的。而且——容哲修抓紧了容盈的手,小白已经答应让我们住耳房。语罢,当着夜凌云的面,大摇大摆的领着容盈进林慕白的房间。

  夜凌云疾步跟进门来,厉声呵斥,我不准。

  凭什么?容哲修不甘示弱,面色陡沉。

  气氛骤然紧张,暗香心颤,这可如何是好?万莫打起来!

  林慕白呷一口清茶,睨一眼二人,徐徐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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