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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院风荷:官与妓 第77章 我是她最疼爱的徒儿

九州覆 蓝家三少 14274 2023-08-22 00:44

  容哲修一大早来看林慕白,却是第一时间看到了守在门口的秋玲和李忠原,当即愣在当场。

  五月?容哲修勃然大怒。

  五月就站在一旁,听得容哲修的厉喝,马上跪身在地,默然不语。

  三步并作两步,容哲修快速上前,一脚踹在五月的胸口,随手便抽出了五月的佩剑,径直朝着他的肩头砍下去。明恒想制止,可是此情此景,该如何制止呢?

  鲜血迸溅,惊得秋玲和李忠原也跟着扑通扑通跪在地上。

  他们这世子爷杀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虽然容哲修只有六岁,可他身份尊贵,对于这些奴才奴婢,一旦下了狠心,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的容易。

  染血的剑,被狠狠的丢弃在地,容哲修一声冷喝,踹门!

  明恒抬脚便踹开了房门,门开的那一瞬,容哲修僵在当场。

  容盈躺在地上,身上唯有单薄的寝衣,上头盖着厚厚的外衣。而苏离呢?也身着单薄的寝衣,如今单手支着太阳穴,躺在容盈的身边,指尖温柔的抚过容盈精致无双的容脸。

  世子来得太早了。苏离不紧不慢的开口,视线冰冰凉凉的投向门口伫立的容哲修,外头风大,清晨微凉,世子爷还是把门关上吧!

  你怎么进来的?容哲修切齿。

  闻言,苏离慢慢悠悠的起身,走路有些一瘸一拐,可见昨夜的确是——见着容哲修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苏离缓缓坐在梳妆镜前,瞧着自己略显苍白的容脸,我自然是走进来,难不成是飞进来的?

  我爹不会这样做。容哲修厉喝,疾步走到容盈身边,推搡着容盈几下,容盈却毫无反应,爹?爹你醒醒,爹?爹你怎么了?他骇然盯着苏离的背影,你到底把我爹怎么了?

  没怎么,殿下昨夜太辛苦,所以累着了。苏离也不回头,却笑得格外刺眼,声音极尽温柔餍足,世子爷不必着急,等殿下缓过劲来,就没事了。还有——她慢慢翻着林慕白梳妆镜前的东西,嫌弃的冷笑。林慕白的案上,珠宝玉器之类简直少得可怜,除了一把玉篦子,什么都没有。

  索性拿起玉篦子,苏离叫了一声,秋玲。

  秋玲快速进门,急忙为苏离梳妆更衣。

  衣服上的一点嫣红血迹,那是苏离作为少女时代的结束,是她正式成为恭亲王府侧王妃,容盈的女人的标志。唇边带着满意的笑,眼底带着得意的光,苏离幽幽然盯着容哲修,以后我会常来的,想必殿下有了这一次,就不会拒绝我的下一次。下一次,我会把殿下伺候得更好!既然妹妹如今受了伤躺着,那么换我来伺候也是理所应当。世子爷不会忘了吧,我也是名正言顺的侧王妃!

  容哲修咬牙切齿,明恒,扶我爹去软榻上躺着。

  是!明恒颔首。

  如意?等到放下容盈,明恒才注意到,晕厥在一旁的如意,也不知是死是活。明恒急忙上前,世子,还活着,只是晕厥。

  拿水泼醒她。容哲修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小白?小白你怎么样?小白你醒醒!他喊了两声,林慕白始终没有反应,不过在她的脸上,脖颈上,乃至于手背上都出现了细小的小红点点。

  推了林慕白两下,容哲修有些慌了,林慕白身上还有伤,若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小白?容哲修又喊了一声。

  倦怠的眸,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浑浑噩噩之中,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是谁呢?谁在喊她?眼睛破开一条缝,微弱的光从外头落了进来,恍惚间她看见了容哲修的影子,渐渐的,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没错,是容哲修。

  只不过,身上好痒。

  真的,很痒。

  我怎么了?林慕白呼吸微促。

  你没事就好。容哲修有些晃神,没什么事!他骤然起身,眼见着苏离已经穿好了衣服,如今这端庄之笑,只让容哲修见着恶心。

  妹妹没事就好!苏离缓步走过来,昨儿个妹妹受伤了,我见殿下一人守着你万般无趣,便过来作伴。哪知殿下一时兴起,我们就——在妹妹的房中,实在是不好意思得很,还望妹妹莫要生气。话说得极为客气,可眼神一点都不客气,锐利得能杀人。

  林慕白攥紧了被褥,你说什么?

  废话真多,滚出去!容哲修动了气。

  世子何必动怒!苏离笑了笑。

  容哲修突然一脚将凳子踹翻,翻了桌案,案上的杯盏纷纷落地,碎得四分五裂,声音忽然,你还想教我做事吗?要不要我告诉你,死字怎么写?

  闻言,苏离点了点头,苏离告退。

  拂袖而去的那一瞬,容哲修真有种要杀人的冲动。下一刻,手腕突然被人握住,回头一看,竟是林慕白握住了自己的手。

  何必跟她置气呢!她爹挨了你爹一脚,你总不至于也给她一脚吧!否则到了皇上那儿,你们父子两可就说不过去了。林慕白虚弱的开口。

  容哲修哼哼的坐在床沿,杀气腾腾。

  如意是被明恒一杯冷水泼醒的,醒来时猛的喘了两口气,无力的喊了一声,救命,救——却见明恒正扶着自己靠在门面上,当下急了,苏侧妃要、要对付殿下,要对付师父,她不怀好意的下药了。

  来不及了。明恒轻叹一声,天亮了,人走了。

  闻言,如意愕然,眸色茫然,来不及了吗?怎么会这样?师父怎样?师父——

  林大夫没事。明恒起身,眸色微沉,你中了迷药,好生歇息就没事了。事情已经发生,在怎样都不能改变既定的结果。

  为什么会这样?如意重重的合上双眸,对不起师父,如意没看住!

  深吸一口气,林慕白苦笑两声,她刻意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拦得住。你无心不代表人家无意,有心之人才是最可怕的,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你爹,怎么样了?

  容哲修紧咬下唇,就是不开口。

  殿下无恙,只是迷药吸入太多。明恒轻叹一声。

  我是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这样。林慕白有些失神,在她身上,我看到了夜凌云的影子。温柔的外表下,藏着一颗黑暗的心。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的。

  一声低哼,容盈幽幽醒转,突然弹坐起来,待看清楚眼前的景物,骤然扭头望着床榻上的林慕白。眼睛里,泛着惊惧之色,馥儿?馥儿?

  林慕白笑得凉薄,却也只剩下了一声轻叹。

  她能怎样?能说什么?都是妾,虽然苏离不折手段,可到底也是正常的事,后宫争宠的事情,古往今来还少吗?苏离,到底也是恭亲王府的女人,是容盈的妾。

  他们——也是人之常情。

  可心里好疼,钝痛来袭,比伤口还疼。

  一想到苏离也是容盈的女人,还有好多女人都可能爬上容盈的床,林慕白就觉得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她所心心向往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为何就那么难?

  好不容易爱上了一个人,难道还要与人分享吗?

  容盈跌跌撞撞的冲到床沿,紧张的握住林慕白冰凉的手,死死的盯着她。

  林慕白笑了笑,眼底蓄满了疼痛。

  师父?如意跪在床前,是如意不好,如意没用。

  该来的,谁都避不了。林慕白深吸一口气,没事了,这件事就此翻页。

  容哲修气呼呼的走出房门,外头,五月还跪在那里,肩头鲜血淋漓。嫣红的鲜血在身上开出了绚烂的红梅,刺目至极。

  突然上前,容哲修又是一脚,直接将五月踹下了台阶。

  五月的身子快速翻滚,不带一丝一毫的挣扎,滚到了台阶之下,直挺挺的趴在那儿气息奄奄。他微微抬头看了容哲修一眼,而后勉力挣扎,徐徐起身,跪在了那里。

  鲜血的流淌,仿佛与他无关。五月只是跪在那里,面无表情,好似一个死人,苍白的脸上只有死灰般的颜色。容哲修的剑砍下来的时候,五月浑然没有反抗的意思,任凭容哲修砍杀。

  许是觉得就算杀了五月也无补于事,而且对于容盈而言,五月的信任度还是比较可靠的,虽然很多时候他会擅离职守。但忠诚度,却是无须怀疑的。

  冷哼一声,容哲修拂袖而去,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很生气很生气!

  他最讨厌的就是别的女人,碰自己的父亲,因为爹的眼里,这些女人从来都是空气。但凡违背爹的意愿,死缠烂打不折手段的,容哲修自然极为厌恶。

  而林慕白不同,林慕白是爹自己凑上去的,那是爹喜欢的,所以他也喜欢。

  明恒轻叹一声,蹲身在五月身前,去包扎一下吧,否则失血过多,谁都救不了你。世子不是生你的气,他是生苏侧妃的气,所以发在你身上。咱们都是做奴才的,苏侧妃到底是主子,我知道你的难处。世子没说要处罚你,你也就别跪着了。

  五月白了一张脸,始终一言不发,对明恒的话语也犹如置若罔闻。他跪在那里,不知疼痛,不知流血,连死亡都无所顾忌。

  轻叹一声,明恒起身,你这倔脾气。语罢,只得转身离开。

  外头的动静,林慕白是听得见的,睡了一夜,精气神也是好多了。只不过被那迷药熏得浑身长了红疹,极为难受。但又不能挠,否则伤口裂开,便很难再好。

  如意,备笔墨,我写张方子你去帮我抓药。林慕白望着紧握自己双手不放的容盈,笑得略显眸色黯淡。

  闻言,如意快速上前,搀了林慕白起身,将软垫子靠在她的腰上,能让她坐得舒服一些。

  林慕白勉力写了一张方子,如意快速接过,师父你好生歇着,我去抓药,经他人的手,我不放心。说着,快速收了方子往外走,却在门口处顿住脚步,容色微恙的回头望着林慕白,师父——

  我知道了。林慕白不是没见过容哲修惩罚五月的手段,上次在林氏医馆,一剑贯胸,鲜血淋漓。那画面,林慕白至今还印象深刻。

  她想下床,可容盈却握紧了她的手,害怕的盯着她,馥儿,疼!

  林慕白微怔,继而眸色微凉,口吻低柔,那你抱我出去,好不好?

  容盈似明白了她的话语,将她抱在怀中,缓缓走出房门,外头血迹斑驳,五月面色惨白的跪在台阶下,一动不动。

  你就算想跪死在那里,也该先起来,帮殿下更衣吧!我如今这副模样,你还能指望我,好好照顾他吗?身为随侍,怎能轻易赴死?你忘了自己的职责何在了吗,五月?林慕白靠在容盈的怀里,她的脸色与五月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

  整个人气息奄奄,好似随时都会昏过去,委实太过虚弱。

  说这些话,也费了林慕白不少气力。她靠着容盈,无力的眨着眼睛,长长的羽睫半垂着,额头紧贴着容盈的颈部肌肤,看上去何其恩爱缱绻。

  五月抬头望着她,看着看着突然敛了眸中微芒,捂着肩头徐徐起身,多谢侧王妃。

  去上药吧!林慕白合上眉眼,闭上眼睛躺在容盈的怀中,待会过来,帮殿下更衣。他不信任旁人,我也不愿再轻易的相信任何人。你服侍容盈的时间最久,我相信你。

  五月下意识的握紧手中冷剑,转身离开。及至回到自己屋中,五月瞧一眼捂着伤口的手,满手的嫣红鲜血,竟是自嘲般苦笑两声,为何要信我?我连自己都不相信,你为何要信我。

  他微微抬眸,突然圈红了眼眶。

  放下手中冷剑的那一瞬,五月眼底的光逐渐暗淡殆尽,最后又恢复了一潭死水的模样。

  他的人生,早就在那个下雨的夜里,彻底的死去了。

  所有的光芒,都该随之成灰。

  ————————————

  马车上的苏离,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轻柔的捋起袖子,上头的梅花守宫砂,已经消失不见了。梅心的一点嫣红,彻底的淡去,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从此以后都不可能是完璧之身,她终于将身心都交付给了心中挚爱的男子。可为何,心里总有些莫名的不安呢?

  是因为从少女变成了真正的女人,所以才会如此的忐忑?

  苏离是欣喜的,虽然身下疼痛难忍,但好歹也是自己的选择,自己爱的男人,是故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只不过她有些担心,这次是因为林慕白受了伤,才会如此毫无防备,否则林慕白是个大夫,下药这种事是蒙不过林慕白的。

  那么下次,只怕遥遥无期了。

  若自己的肚子不能一次性中招,来日还不是茫茫无期?除非自己能怀上孩子,否则——她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早前宫中御医也为她把过脉,因为气血不匀,所以她的月事不是很准,经常会凌乱,那么这一次不知有没有这个幸运,能怀上容盈的孩子。

  如果真的能怀上,那么将来她便有了依靠。若能生下个儿子,那么——深吸一口气,想到这儿,苏离面色绯红,身上的疼痛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孩子,只要能有容盈的孩子,一儿半女的,她在恭亲王府的地位就会截然不同。到时候这王妃之位,想必也非她莫属。

  佛祖保佑,但愿——但愿可成。

  进得苏厚德的房间,苏离恭敬的行礼,参见爹爹。

  苏厚德的气色好了不少,只不过容盈那一脚,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好的,毕竟苏厚德的年纪不像少年郎,其愈合能力自然没那么好。

  昨夜留在了恭亲王身边?苏厚德似乎有些猜到了结果,只是言语间还带着少许试探。

  苏离面色绯红,半垂着眉睫点了点头,多亏了爹的迷药,才让女儿有机会靠近。只不过,世子爷那里——发了性子。

  苏厚德冷笑一声,似满意,又似轻蔑不屑,他不高兴随他不高兴,只要你的肚子争气,恭亲王府能多添子嗣,就没他容哲修什么事了。这世子之位嘛,那是因为恭亲王膝下唯有这么个儿子。可若是多子多嗣,世子之位换个人当当,也不是没可能的。许与不许,其实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爹所言极是,女儿记下了。苏离笑得有些腼腆,女儿会把握住机会的,不管什么时候,都绝不会放松警惕。只要能靠近殿下,能诞下孩儿,来日就不怕什么林慕白了。即便那人回来,想必也于事无补。

  听得这话,苏厚德的面色稍霁,眼底的光若雾霭般略显迷蒙,回不来了,都死了那么多年,虽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到底是背了血海深仇的。回来?回来再死一次吗?

  苏离笑了笑,能死一次,自然能死第二次。

  苏厚德抬头望着苏离,他的女儿越发的端庄贤淑,乍一看还真有当年白馥的风范。想必这些年,苏离确实学了不少,从前的乖戾嚣张,渐渐的敛尽锋芒,将所有的锐利都沉淀了下来。也只有这样,才能得皇上与皇后青眼相待,许是来日的王妃之位——苏厚德笑了,笑得很满意。

  爹,什么时候回京?苏离问。

  飞鸽传信,京中的人早已出发,想必这两日就该到了。苏厚德眉目微冷,你想随我回去?

  苏离摇着头,我是恭亲王府的人,必须随在殿下左右。

  记住自己的身份就好,有些事过去了,那就是过去。苏厚德轻咳两声。

  苏离眸色微暗,那婉儿,现在还好吗?

  闻言,父女两好一阵沉默。

  良久,苏厚德才道,她如今是齐王容景甫的侧妃,自然会很好。锦衣玉食,少不了她,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

  苏离浅浅的吐出一口气,笑得微凉,出京前,听说婉儿的身子不爽,也没来得及去看一眼,所以此刻才有些担虑的问一问父亲,真当没有别的意思。

  你也不必愧疚,各人有各人的命,那是她的命,她就该受着。苏厚德说这话的时候,与其云淡风轻,好像说的事说的人,压根与己无关。那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让苏离的心,微微的疼了一下。

  朱唇微抿,苏离点了点头,女儿记下了。

  以后婉儿的事,不许过问。苏厚德抬眸冷冷的望着苏离,你现在是恭亲王侧妃,她是齐王侧妃,可到底她的身份是不如你的。何况将恭亲王府和齐王府搅合在一起,是会出大事的。明白吗?

  苏离颔首,谨遵父亲教诲,女儿铭刻于心。

  那就好!苏厚德轻咳两声,出去吧!好好照顾自己,早日达成为父对你的期许,那才是你该想该做的事。

  是!苏离行了礼,缓缓退出房间。关上房门的那一瞬,眼底的光透着晨曦微凉。苏离面对着门面站着,站了半晌也没有移动身子。

  直到秋玲按捺不住,上前低唤了一声,主子?

  苏离才回过神来,如梦初醒般。

  主子怎么了?秋玲问。

  没什么。苏离深吸一口气,拂袖离去,好像心事重重。

  李忠原微微沉了脸色,转头望着秋玲,主子这是怎么了?

  若说能让主子这般失魂落魄,也就两个人。秋玲轻叹一声,主子有爱不能得,有愧不能赎,自然不好过。

  这样一说,李忠原便明了少许,眸色微恙,主子这样太苦。

  废话少说,主子性子好强,在主子面前可不敢这样说,小心挨板子。秋玲低低的斥了一番,急忙追去。

  李忠原站在原地微微蹙眉,一声轻叹。

  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个秘密角落,里头的东西都是不可触碰的软肋。想必这世上唯一能快乐的,就是那些无情无义的人吧!可转念想想也不尽然,无情无义可还有欲望,欲而不得,想必比有情之人更痛苦百倍吧!因为那才是人性最丑陋的东西。

  永不餍足!

  ——————————

  茫然的世界,一条道走不到尽头。

  暗香跌跌撞撞的走出了丹阳城,整个人颤抖得不成样子,面白如纸,眸若死灰,看不见半点光亮。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疲倦得再也不想走下去了。

  手中是那柄染血的刀子,刀子的顶端曾经刺入过,她最敬重的师父的胸口。彼时的狠戾,就像是魔鬼俯身,就像是发狂的狮子。

  可她终归不是狮子,她是世上最悲凉的人。

  从今往后,只能一个人了吧?她扭头望着身边的空气,笑得泪流满面,姐姐,你说我是不是活该?若是当年,若是当年没发生过那些事,该多好。

  风过无痕,谁解其中伤痛。

  扑通一声,暗香跪倒在路边,顷刻间泪如泉涌。

  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哒哒而来。

  终于,马匹在她身后停住,有人翻身落马,快速的来到了暗香的身后,低低的喊了一声,暗香?

  你别喊我的名字,我觉得恶心。暗香微微仰起头,笑得这样苍白,我觉得恶心!

  这血——这血是谁?下一刻,他突然走到暗香跟前,一把握住暗香的双肩,扳直了暗香的身子,眸色惊惧,你杀了谁?你对师父下手了?他突然跌坐在地,气息微喘,你真的杀了她?

  满手的鲜血,有着世间最艳丽的颜色,暗香笑着,笑得这样苍凉,师父?你还有脸喊她师父?她是你师父,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这一刀,是我拿来了断师徒之情的,你满意了吗?

  斗笠之下的脸,终于慢慢的抬了起来,露出宋渔熟悉的面庞。他定定的望着眼前的暗香,只觉得突然之间,陌生如斯,我没想杀她。

  没想?可到底也想过了不是吗?暗香一把推开他,也不知是愤怒的力量还是仇恨的力量,力道之大,直接把宋渔推倒在地,染血的刀子就这样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一双素手止不住的颤抖,我杀人了,我杀了我师父,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她未必会死。宋渔所有的痴凝稍瞬即逝,又恢复了凉薄的模样,她的医术那么好,而且身边还有人在,她不会死的。

  暗香笑得泪如雨下,浑身颤抖得厉害,那只是你以为!我给了她一刀就扎在她心口上,可是迄今为止,没有一个人过来追捕我,就连我带着染血的刀走出城门,都没人敢拦着我,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是我师父,我是她最疼爱的徒儿,你知道吗?

  她压抑着的歇斯底里,足以让人痛彻心扉,别人若是如此,她必定会以牙还牙。可我不同,我若是动手,她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还会替我瞒着,哪怕丢了她的命,她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你懂不懂?呵——她又笑了,对了,你不会懂,若是你懂,我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的刀子,在宋渔的脖颈上留下一道纤细的痕迹,可她终归没有下刀子,反而将刀子挪开了,我不会杀你,就算要死,你也该死在师父的手里。我们的命都是她救的,理该由她收回。我会等着她,找你找我,清理门户。

  语罢,暗香颤颤巍巍的起身,手中还握着那柄染血的刀子。

  刀子上的血,也是她的心头血。

  疼,疼得钻心刺骨。

  暗香,你要去哪?宋渔一骨碌起身,疾步拦住她。

  与你何干?暗香抬头,脸上的泪还在缓缓的流淌,一双眼眸肿如核桃,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若师父知道事情的真相,她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你跟着她时日也不短了,本该明白她看上去清清冷冷的,实则内心火热,嫉恶如仇。她要做的事,无人可拦,只不过她不屑罢了!若她真的发了狠,你们都得死,而且死无全尸。

  宋渔眸色微沉,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直视暗香的眼睛,我知道我对不起她,不过——她不会有机会知道真相的。你不是给了她一刀吗?你能刺她第一刀,难道不能给她第二刀?

  暗香笑了,笑得凛冽,我告诉你,你没有机会了。

  宋渔愕然,却见不远处有马车快速驶来。见状,宋渔下意识的退后,突然纵身一跃,消失了踪迹。暗香笑得凛然,我想,师父也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深藏不露,居心叵测。这样也好——真好!真的太好了,都断了吧!

  马车停落在暗香跟前,马声嘶鸣。

  车内,有个男子的声音,幽幽响起,你想清楚了吗?

  何止是想清楚,我都把诚意带来了!音落,暗香的手一甩,直接将染血的水果刀丢进了马车。里头传来刀子扎在车壁上的声音,而后是剧烈摇晃迸发的嗡声长鸣。指尖,慢慢抚去脸上的泪痕,暗香不紧不慢道,这样,还算满意吗?

  你怎么做到的?内头的人冷问。

  暗香深吸一口气,而后笑得冷冽,这还不简单吗?我说过,她对任何人都会防备,唯独不会对我防备。而且——即便我伤得她千疮百孔,她还是会相信我,还是会护着我。她回眸望着来时的路,看到了吗?我杀她,她却还能保我自由出入丹阳城。如此,足见我的分量。

  语罢,暗香谩笑两声,你说她,是不是很蠢?有时候聪明人,都是死在自己手里的,你说对不对?

  车上的人没有回声,但能听见他拔出扎入车壁刀刃的声音,一声闷响而后才传来男子的声音,死不是最终目的,你虽然说得不错,也着实做到了伤人伤心的地步,但她若真的死了,你也没了利用价值。

  所以啊,我把刀子扎偏了。暗香笑得清脆,她死不了,我也就有价值了。你们要利用我,那我也得让你们能充分利用,才对得其我自己啊!

  上车!车内的人冷笑,声音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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